第13章 2013：简短旅行
换乘了一趟大巴一趟公交车后，方成开始觉得窗外的景象似曾相识。
两年前来德林拍戏时，没有时间去外面转，一直都在安东街上待着，只有那天晚上去学院路找程放时看到了点新鲜景色。
安东街离主城很远，留在那里的居民并不多，整体望过去是很古朴的风格。现在他们正在经过的道路，越来越接近那种感觉，而且方成遥遥望见了海面。
车上人不多，程放靠在椅背上一直没怎么说话，方成以为他在睡觉，但偏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又是懒懒睁着的眼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程放只是在放空，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的，困意一点点浮起来。眼角余光模糊注意到方成的动作，但他懒得做什么反应，反正方成会很识趣地继续保持安静。不出他所料，方成很快就挪开视线，身体转向了另一边的车窗。
过了十来分钟，二人下车，程放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问道，“在安东街拍戏的时候，吃过哪些餐厅？”
那时候主要都是跟剧组吃或者方曼若从外面给他打包回去的，方成没有问过，只好说不知道。
“那能吃海鲜吧？”
“嗯。”
程放迈步往对面的街道走，方成跟上他，最后到一家外表不太显眼的店里坐下。程放拿着菜单很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又问他有没有要加的。
方成摇头，程放才递回菜单，“这家店是paul带我来的，他和老板是好朋友。你还记得他吗？”
“当然。”方成想到paul摆弄乐器时的小心细致，多问了一句，“他现在去哪儿了？”
程放喝了口水，“不知道去哪个国家找什么奇怪的乐器了。他总是行踪不定的，夏天还在北美，冬天就去了非洲。”
“我从来没见过像paul那样的人”，方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形容，“嗯，他很可爱。”
“？”程放皱紧了眉头，无法把形貌粗犷的paul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语气非常嫌弃，“可爱？”
方成点头，惹得程放半张脸都皱起来，又连连喝了两口水。
上菜后，两人开始埋头吃饭，不再聊天。程放时不时观察方成一眼，发现他吃饭时并不着急，一口一口均匀地往嘴里送，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合胃口？”
“没有，很鲜。“方成叉起一块鱼肉正要入口，停下来回答道。
“是吗”，程放以为他是喜欢吃东西才长胖，还挺期待他吃到安东街最地道的海鲜时的表情，没想到方成走的是面瘫吃货路线，不由得扫兴地撇撇嘴，“看起来你没觉得好吃。”
“很好吃”，方成说，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他加快了自己咀嚼的速度。
程放给牡蛎挤上柠檬汁，递给方成，“尝尝这个，有独特的清甜味道。”
方成道了谢，接过那个牡蛎。
“你好像有点猜不透”，程放看他把牡蛎肉吸入口中咀嚼的样子，甚至看出了点细嚼慢咽，“这是你的人设吗？”
方成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不解。
“有很多心事但一句也不讲，一副胆小的样子实际上又随心所欲”，程放撑着脑袋，继续说，“又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说实话我带你去音乐学院坐三天然后顿顿吃面包你也会说挺好的吧？”
程放的样子其实很散漫，但莫名有点目光如炬的感觉，就像两年前在乐器行里他投过来的目光一样。方成看着他，下意识低头错开视线。
又来了，又是这副装出来的小心翼翼的模样，程放腹诽着，也只能无奈地轻轻敲着桌子，“快吃吧，点了很多，一会儿还要去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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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个人都吃得很撑，闲逛去了海边。方成拍《日记》的时候也取了海边的景，是安东街小有名气的一片海滩，但并不是程放带他来的这一处，拍摄时的那片沙滩阳光更明亮、离居住区更远一些。
方成猜想程放带他来这里是因为距离比较近，因为他半眯着眼睛靠在一块石头边，丝毫没有要下水的意思。
沙滩上零星有几个游人，嬉闹声断断续续的，不怎么刺眼的太阳一晒，方成也觉得有点困。跟着在旁边坐下后，他望着远处发了会儿呆，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拍照。
正比划着构图，程放的声音懒懒地飘过来，“喜欢海？”
“和拍戏时的海不一样”，方成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按下拍摄键，“妈妈喜欢。”
“哦，你和你妈关系真好。”程放想到当时来接方成的美丽女性，这样对方成说。其实他想说的是“原来你是mamaboy吗”，但一冒出这个念头，他就莫名地不舒服，于是换了个礼貌的说法。
方成笑了笑，没说话，把手机揣回去。
“怎么不发给她？”程放的角度能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他关掉相机后就摁了锁屏，没有打开悠米。
“她把我删了。我得印出来寄给她。”
闻言，程放盘腿坐了起来，有点掌握不清状况，“她把你删了？”
方成仍是看着海面上的微微波动，表情平淡，“嗯。”
程放不理解他为何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换做是他，哪怕是被点赞之交拉黑也会生气好几天，而听方成的口气，被妈妈删了之后他也单方面一如往常地和她相处，也不着急对方有没有回应。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程放在心中写下对方成的判定。
似乎是注意到程放的视线，方成转过头来，“因为我不演戏了。”
“……我又没问你。”
程放重新靠到石头上，感受裹着浅淡海盐味的空气，“晒会儿太阳吧，减缓近视发展。”
于是方成跑到旁边的沙子上躺下，摊成大字形，让自己的脑袋放空。
躺了一刻钟左右，打在身上的阳光减弱了一些。方成睁眼一看，天有变阴的趋势。他站起来去找程放，却发现他已经在那块大石头上侧着身子睡熟了。
他放轻脚步退到旁边，倚着石头发呆。以至于程放从梦中惊醒时，一偏头就看到个又白又大宛如石像的物体伫立在旁边，吓了一大跳。
石像转过身，发出沙沙的响动，露出个示好的笑容，“你醒啦。”
程放这才完全清醒，想到自己是在海边带方成玩，有点无语地闭了闭眼睛。
他这一觉睡了约莫一个小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程放有点抱歉，问方成怎么不叫醒他。
“本来想叫，但雨一直没下。”
程放用还没转起来的脑袋考虑了好几秒，才明白方成以为自己在怪他为什么没太阳了还不叫醒自己，“我是说——算了，你都玩什么了？”
“看海。”
程放哽住，撑着手从岩石上跳下去，“走，去喝热带运来的椰子汁。”
程放带方成把周边小店卖的特色饮食尝了一遍，一人抱着个椰子光脚去涨潮时被浸湿的沙滩地带找动物的呼吸孔。对这些事，方成倒是很好奇，蹲着找了好多呼吸孔，把底下的小螃蟹抓出来又放走，衣服都溅上了小泥点。
渐渐地，天色阴得厉害，程放叫了方成一声，打算回去。听到他的喊声，方成站起来，手里还有只小小的海蟹在挣扎，他又赶忙蹲下把它放走，拍拍手重新起身。
等晾干了脚穿上鞋，方成跑到程放跟前，“走了吗？”
“还想玩吗？”
鉴于方成这个人时而隐瞒时而直白，程放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确定没有恋恋不舍的意思，才说，“那走吧，回去享受城市夜生活。”
方成“嗯”了一声，突然伸手拍了拍程放的后背。
程放疑惑地转头，方成说，“背上有沙子。”
“哦”,他自己也背过手胡乱拍了拍，扯了扯t恤下摆，一句“走吧”正要出口，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伸手指着海岸线，“你，站到那边去。”
方成有点懵，但还是站了过去。
“笑，杨捷追小女朋友时的那种笑”，程放举起手机，等取景框里呆愣的脸微微仰起来，露出明朗的露齿笑时，按下拍摄键。
见他放下手机，方成眨眨眼睛，慢慢收起笑容，又慢吞吞走过来。
程放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又回忆了一下电视剧里的方成，心想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他把图片发给方成，看到他的圆脸蛋随着动作微微地一抖一抖，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吃这么胖的？”
方成站定了，回答道，“每一顿都吃到吞不下去才停，然后晚上爬起来多吃一顿夜宵，就可以了。”
程放愣在原地，“……你故意吃胖的？”
“嗯。”
方成垂下头，在捏自己的手指玩。
程放的嘴张了又张，过了许久才发出声音，“为什么？”
“嗯……只要长胖，就没有导演会要我了。”方成停下手指的小动作，扶了扶眼镜架，小声说。
可能是到了落日的临界线，天色突然就暗下去，程放的听觉陡然变得敏感，海水被推动发出的那些细微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在他耳朵里不断增强。
“咻”的一声，在海浪的映衬下，悠米的提示音如同烟花炸响开来。
方成打开手机，保存了程放发来的照片，冲他笑道，“谢谢你，我一定会寄给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