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信与记忆
“展信佳，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
原谅我用了一个俗套的开头，但我想，我们之间的分别，应该多些仪式感。
我来到灯塔是因为你，我离开灯塔也是因为你。
我时常在想我们之间的感情，以及我来到你身边的意义，是不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的无奈之举。我很明白，你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尽力做到体面，让所有人都能在你身边活得自由和舒适；也知道你放不下很多东西，希望可以维持表面平衡就不愿意去解决问题，这可能就是我们走到这一步的导火索。
我可能是太理想化了，如果我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我会把我的全部都献给他，也希望对方能把全部给予我，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而我明明知道你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却还是要靠近你，妄想自己成为你的唯一。
前段时间我在不断跟你求证，你肯定也觉得不耐烦了，抱歉，我对这段感情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
我想，如果我们的遇见不是我带着预谋而来，或许我们可以成为知己。
谢谢你在这段时间里对我的照顾和陪伴，帮我跟阿婆阿公带声好，或者就再也别提起我。
再见。”
————景淮
“要不要去劝劝心哥，”青蛙站在办公桌前，看着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动过的楚镡，担心地跟程谨小声说，“这样下去我担心他身体扛不住。”
程谨叹了口气，起身向角落走去。他在楚镡面前蹲下，摇了摇他的肩膀。“回去躺会吧，老这样也不行，我让青蛙送你回去，好不好？”
楚镡缓缓抬起头，脸上尽是干涸的泪痕，“我不记得了，”他的声音颤抖着，眼睛里充满了慌乱和无助，他双手抓住程谨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我不记得他以前住在哪里了，我不记得他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哪里了。”
“什么？”程谨被楚镡抓着，“你说什么不记得了？”
“年年……”他喃喃着，“我不记得年年的家在哪里了……”他松开手，双手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
“这还不简单？”程谨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来员工资料单，“我给你找找不就……”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景淮的那页信息单上，住址是空的。
“水杉！水杉肯定记得！”程谨又想到一个方法，他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水杉，“喂，水杉？你记不记得白年住在哪里？”
“白年住在哪？”水杉刚离开办公室，“你等一下，我给你翻一下聊天记录。”
“不是，你怎么也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他跟我说过，答案就在嘴边但我说不出来，”水杉手指都快翻抽筋了，“不对，我跟他的聊天记录好像上次被我清过一遍，找不到了。”
跟景淮关系好一些的就那几个人，可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聊天记录，机票凭证，都因为一些原因和bug无法被找到。
一切都巧合到不可思议，就好像是上天故意在抹掉景淮的痕迹一样。
这下程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镡了，他好说歹说劝着楚镡，跟青蛙一起半拉半拽地将他拉进休息室，强行按在床上，拉上了窗帘。
“呼，这家伙总算躺在床上了，”系统暗中看着他们，“要不然消除记忆还有点棘手。”
青蛙和程谨在楚镡闭上眼睛之后安静地退出了休息室——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小光球从角落里现出身来，钻进了楚镡的脑海里。
“让我看看……”系统在楚镡的记忆里遨游，他不能直接删除所有的记忆，但是对关键的地方模糊处理还是手到擒来的。
“这个删掉，这个模糊吧，还有这个……”系统忙得不亦乐乎，凡是关于景淮的记忆都被他打上了标记，准备一个个清理。
睡梦中的楚镡似乎察觉到什么，开始挣扎起来，嘴里胡乱地说着什么，系统本想下手却被一阵强大的阻力拦住，系统不信邪，想强行下手，却被硬生生弹了出来。
“奇怪了，深情男二的情感力量这么强大吗，”系统不满地咕哝着，“算了，反正关键的地方都打上模糊了，剩下的应该也没啥大事。”
系统消失在房间里，下一秒，楚镡从床上坐起来，呼吸粗重，太阳穴在刺痛着，疲惫在冲刷着他的精神，催着他重新躺回去。可他有种预感，如果睡过去，那些回忆，会继续失去。
在刚刚的梦境里，他与景淮的记忆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他想起与他合奏时指尖的热度，想起输液时他手心里冰凉的手，想起舞台上的呢，想起那天江边的晚风，想起瞭望台上的那个问题。
是他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是他觉得这份爱可以持续，觉得自己不用付出太多就能得手，觉得无论走出多远，景淮都能在那里等着他。
他太想当然了。
楚镡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其实自己是一个这么自私的人，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却从未察觉，或是说从未在乎景淮的感情。对得到的东西毫不珍惜，随意丢弃。
当他这个时候真的后悔，想要弥补时，早就晚了。
他错过了景淮最爱他的时候，也错过了他赎罪的机会。
景淮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