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新生活
楚镡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这是景淮失踪的第三天。
那天他回家到处找不到景淮的身影,打电话也只能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无人接听的手机。他当时只是以为景淮出去遛弯了,可直到晚上七点仍然没有半点他的身影,楚镡开始有点焦虑。
他给他能想到的所有人发了消息,可没有一个人有景淮的行踪。楚镡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确定行李箱和景淮的衣服都在原地,他甚至想过入室抢劫的可能,可是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一切的迹象表明,景淮是自己离开的。
他去物业调监控,看到自己的车刚开进地下车库,景淮就从地上的通道离开。他们擦肩而过。
青蛙安慰他说不定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楚镡开车带上水杉,两个人绕着渠都转了大半个晚上,依旧没有找到景淮的半点行踪。
直到破晓时分,他们停在一座桥上,两个人都疲惫不堪地下车想抽根烟,坐在路边的环卫阿姨跟他们闲聊,说,昨天傍晚的时候,有个人在这儿跳了河,当时河里起了暗流,那人一下子就不知道被卷到了哪里去,有人想救他,差点把自己的命搭里头。
楚镡和水杉对视了一眼,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从心底升起,他们跳上车,一脚油门向最近的派出所驶去。
警察的效率很高,调出傍晚的监控让他们辨识。
确认无误,就是景淮。
“我们当时尝试过救援,但我们派出所能力有限,已经向上请求了打捞队来支援,但需要一点时间。”女警犹豫了几秒才接着说,“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失踪者的生还率不是很高。”
她的话已经很委婉了,没有说在那样的情况下,景淮几乎不可能生还。
水杉下意识地看向楚镡,一米八快一米九个子的男人在此时蜷缩在派出所会客室狭小的沙发上,看起来手足无措。
这是他第一次看楚镡这副模样。
永远锐利的大考官老师,永远游刃有余控场的午间时段主持,永远可靠的开厅前辈,在面对生死这事面前,毫无办法挽回。
打捞队在河里打捞了整整一天,从桥的上游捞到下游,半点痕迹都没有找到。
最近风浪很大,打捞的风险也高,龙卷风马上就要到来,没人敢冒这个险。暴雨来临之前,打捞队紧急收了队。
派出所人来人往,偶尔会有人向楚镡投去怜悯的目光。
“好像是家人跳河了,现在连尸体都没打捞上来……”
“哎呦,真是造孽……”
路人的窃窃私语传进楚镡的耳廓,“尸体”两个字让他打了个寒颤。
“心哥,”程谨合上伞,走到楚镡身边,“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他低声说。
“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楚镡的声音沙哑极了,是两天没合眼的后遗症,“我闭上眼睛全是年年跳下河的样子。”
监控里的景淮看了很长时间的晚霞,直到太阳彻底消失了踪影,没有一丝犹豫地纵身一跃。
“我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
此时,程谨和楚镡的手机同时发出接收到消息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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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他刚来这个世界一般,景淮从鹤城的小房子里醒来,伸了个懒腰。
房间里的配置如他走前一样,他扯开防尘罩,里里外外地重新收拾了一遍,他把自己收进橱柜的灯具全部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点亮后放在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做完这一切,他去冲了个澡,把浑身的不自在全部冲走。
换上睡衣,他安心地躺在了床上。
每一盏灯都散发着自己的光芒,或明或暗,或白皙或昏黄,它们连在一起,为景淮撑起属于自己的光亮之地。
新换的床单上有他最喜欢的洗衣液的味道,干燥而柔软的床铺包裹着身体,让他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这次醒来,不用再在睁眼前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别人了。
早餐铺的老板看见了那位消失了很久的常客,惊喜地迎了上去,问他还是老样子吗;老板娘拉着他问是不是生活出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忙;小孩看见自己消失已久的朋友重新出现,快乐地跟他分享自己私藏的零食,分享自己升学的小烦恼。
早餐铺的常客还是那些,他们跟彼此打着招呼,也对重新出现的老朋友表露出热情。
景淮一口一口将熟悉的早餐吃完,认真地一个个回应了所有人的善意。
系统给他重新做了一个身份证,他的新名字叫许年。
景淮拿着新身份证,去办理了新的手机号和银行卡,系统的任务奖励也准时发放,虽没有最开始说得千亿那么夸张,也足以让景淮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还绰绰有余。
至此,他的新生活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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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景淮的消息的众人齐聚在公司,死一样的沉默笼罩在整个办公室里。
“他之前说过自己要走,”程谨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我没有想过是这样离开。”
他收到的是一封道歉信,景淮说他很抱歉不告而别,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给别人处理,他在信里附上了一串银行卡号和密码,那是他的解约金。
清水的眼泪根本收不住,他早就泣不成声。手机上的消息是景淮为他未来的路做的规划,还有一大堆嘱托,以及在最后,祝他前程似锦,祝他能在音乐的路上越走越远。
水杉的信更像是一封轻松的离别信,景淮用玩笑的语气交代了自己的游戏账号和密码,记得删除自己的浏览器记录,帮他养一养农场里还没成熟的小麦,以及帮他带带清水,别让这个愣头小子碰太多壁。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别太想他。
楚镡坐在角落里,他的信似乎很短,几下就能滑到头;也好像很长,他的手指颤抖着,眼前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景淮的信。
是什么东西呢,大概是眼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