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终点之后
“在几百年前的那次旅行中，我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神话传说，”陌生女人说，“是有关诺伦三女神的。”
诺伦三女神，是北欧神话中的命运三女神。大女儿乌尔德掌管过去，二女儿薇儿丹蒂司掌现在，小女儿诗蔻蒂掌控未来。在三女神眼中，命运如无限蔓延之丝线，而她们将永不停息地维护、修理，甚至剪除。
“你是说，你是命运女神？”李君影问祂。
女人摇摇头。
“我可没有命运之线这种东西。要知道，在神话中，祂们甚至能预知诸神的命运。”
说到这，祂话锋一转。
“但我的权柄，有些相似，我一般称它为‘编纂’，但那次游历后，它有了个更贴切的名字，‘剧作家’。”
“通过这个权柄，我可以一定程度上，制造巧合编织成的故事，就像命运女神控制命运丝线的走向那样。”
寄生与兽欲之神的第一块神国碎片，正在收缩，几秒后，它将缩小到一尊迷你雕像的空间，但神明站在中央，毫不在意。
祂第一次发动了“剧作家”。
“寄生与兽欲之神流落在外的神国碎片将被全部摧毁。”
……失败了……
祂微微叹了口气。
这种结果是可以预料到的。
神明与神明之间，地位本就是对等的。当权柄直指神明时，很难发挥出全部作用——神明对权柄天然具备一定的抵抗力，除了极少数几个。
如果希望“剧作家”发挥作用，祂的作用目标，必须避开寄生与兽欲之神。
幸好祂早有准备。
“在当时，寄生与兽欲之神仍有一定程度的疯狂，我甚至不确定这种疯狂何时会好，任何直面雕像的人，都有可能染上疯狂。所以，我能选择的发动对象很少，坦率地说，只有三个
——三名纯洁者。”
女人解释道：“其实，在星云会里，我见到了那代‘剑仙’的拥有者，你们应该知道，剑也能隔绝污染。但我实在没办法把‘剑仙’作为发动对象。”
说到这，祂无奈地笑了一下，看了看泣歌。
“实际上，这柄剑既能隔绝污染，也能一定程度削弱我的‘剧作家’，只要它在‘剑仙’附近。”
“在我选好对象后，‘剧作家’成功发动了。”
“每个故事，都有主角、开始和经过。在‘剧作家’的权柄覆盖下，主角是三名纯洁者。
为了确保战力足够强大，我谨慎地把故事的开始，设成三名纯洁者同时存在的那一刻。
在‘剧作家’覆盖的故事中，我将一丝‘感知覆盖’的权柄与迷你雕像融在一起，嵌入这个故事中。这会导致，在雕像附近，有一丝感知异常。
常人无法发现这处异常，但在‘纯洁者’眼中，这丝异常像黑夜中的火把那样亮。”
祂愉快地眨眨眼睛。
“我相信你们已经想到了。
既然我能用‘感知覆盖’抑制住自身的疯狂，而疯狂产生污染，所以，污染的本质就是感知混乱。——‘纯洁者’能隔绝污染，所以，恰恰能将感知纠正过来。”
“在三名纯洁者发现异常后，雕像会自然而然地出现，这唯一的线索会引导他们去探寻真相，一步步剿灭寄生与兽欲之神的信徒。”
说到这里，祂戛然而止。
“结尾呢？”许然不由问。
女人摇摇头。
“没有结尾。”
“没有……结尾？”
“我说过，我不是命运女神。‘剧作家’只能控制故事的走向，无法控制故事的结局。”女人柔声说。
“那有什么用？”许然。
“不。”女人反驳，“其实，已经够了。”
“故事的结局，只有两种：三名纯洁者剿灭了所有的邪神雕像，或三名纯洁者战死。但对我来说，这两种结局其实没有差别。”
女人脸上露出某种决绝，许然恍惚间，觉得他在哪里见过这种表情。一样的决然而不留后路，不论生死，唯向前而已。
玛格丽特呆呆看着祂。
她忽然知道女人要干什么了。
“不管最终谁赢，纯洁者都必然会削弱邪神信徒的力量，此时，邪神‘寄生’的人族数量最少。
这意味着，在故事结束，‘剧作家’权柄重回到我身上的那一刻，祂的力量达到了低谷。”
“那一刻，我会毫不犹豫地穿过神国边缘，向祂发动进攻。”
“所以，我说，你和我确实很像。”女人微微笑着看向玛格丽特，眼里有骄傲的神色，“‘修改’是和剑仙一样骄傲的权柄，它不会选错人的。”
许然眼前有些恍惚，在他眼中，女人和玛格丽特的形象慢慢模糊，重叠在一起。
在那时，她还不叫玛格丽特，只是一名皇后。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童话角色。
但她的决绝与神明如出一辙。
“我们……信息消失的事呢？”许然慢慢问祂，“我们在世界上的痕迹，被抹去了。”
“‘感知覆盖’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不过，与你想象的可能不同，你们的痕迹并没有被抹去，只不过，记忆、档案……这些都被隐藏起来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保护你们的方式。
其一，本来是你们在明，邪神信徒在暗，这样一来，反而是你们在暗了。
其二，在世界上不存在的人，自然也就没有软肋了。”
许然知道，祂说的“软肋”，是自己的父母和熟人。
陌生女人竖起手指，微微晃动。
“但我犯了个错误。”
祂看向卫之琢，眼中有感慨的神色。
“我竟然忘了，剑仙和纯洁者有可能是一个人。这可能会导致可怕的后果——泣歌削弱了‘剧作家’，整个故事开始偏离了我的掌控。
主角，变成了六个。”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几人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李君影打破寂静。
“也就是说，这件事，到此……结束了？”
女人点点头，随即，大力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李君影不解。
“更可怕的事情，已经开始了。”
祂望望玛格丽特，语气中尽是悲凉。
“你们没有意识到吗？”
“其他神明，之所以能安安稳稳在神国中疗几十万年的伤，是因为，除了神明和信徒，没有任何生物能进入神国。即使是泣歌，也仅仅能在神国浮现的那一刻，伤害到它。
——在过去无数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能穿越不同空间的权柄。
完整的神国，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但现在不是了。”
“一项诞生于童话世界的权柄，永久改变了它。”
“对神明来说，‘梳子’中闯入异空间的能力，远比‘修改’更恐怖。
——神国，已不再安全。”
“如果你是神明，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会做什么？”
许然心砰砰跳着，他已经猜出了答案，但他不敢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动嘴唇，声音嘶哑。
“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