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羊皮卷
神明站在病床前，看着那名长生者全无血色的面庞。
祂似乎记得，几十万年前见过这名长生者一面，这张面庞如此熟悉，也许是祂接受朝拜时……但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和今天遇到的某名路人很像。
几十万年的时间那么漫长，记忆变脆变薄，逐渐风化成细小的尘埃，祂都快忘了几十万年前是什么样子。——祂可是神啊。
而他，居然还活着。
你这么执着地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是想拯救些什么吗，还是想证明些什么？
神明目光下垂，投到一旁的书架上，书架顶，透明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束鲜花，花瓣处还有几滴晨露。角落里，有一堆材质为羊皮卷的书。这种材质取自娇嫩的小羊羔，石灰水的浸泡和拉伸晾干，使其更坚固耐用、更具柔韧性，因而常常用来记叙非常重要的事情。
祂慢慢走到书架旁，抽出最顶上的一本羊皮卷，书页有些黄了，翻动时有细微摩擦的声音。
神明神色肃然，一页一页翻过去，原有的字迹消失不见。接着，祂拿起附近一支羽毛笔，蘸蘸墨水，从头至尾随想随写下去。
对祂来说，运用这个时代的文字并不难，“感知覆盖”给予了祂足够的力量，造成一种近乎“污染”的攫取，祂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凡人或超凡者脑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真正令祂感到吃力的，是回忆起所有神明信徒的阵法，并分毫不差覆写到羊皮卷上。遇到困难处时，这位神明会像学徒那样，埋头想一会儿，接着继续写下去。
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眼瞳正中有红色的吸血鬼走进来，神色木然，看都没看床上的病人一眼。
他端着一盆新鲜的血液，熟练地向换血机中倒入血，显然，相同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神明随意坐在桌前，把羊皮卷放在桌上，羽毛笔与羊皮卷摩擦着，发出“沙沙”声，书页一张又一张翻过去，字痕渐淡。
吸血鬼与神明的距离仅有两拳，但直到鲜血倒尽，吸血鬼仍未意识到，房间里存在另一个人。
“我要没有时间了，就到这吧。”
神明把羊皮卷翻到最后一页，撕下一页羊皮，这是特别备注，记载着祂要嘱咐的事。
“神明仍处在疯狂态，污染从未停止……”
“洗礼可大幅提高人与权柄的亲和性，具体方法如下……”
“……纯洁者……”
“为了传播知识对抗信徒，需成立新的组织……，中心地点是……”
祂揉揉眉头，写下了第一处邪神空间所对应现实世界的位置。
“至于名字，就叫……弥洛彻学院吧。”
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单词，而它的最大意义也在于此。它与几十万年前的发音可以说风马牛不相及，因此，没有任何势力能想象到，这所学院后，有远古神明的影子。
神明银色的头发无风自动，像小小的瀑布那样向下流淌，三枚具象化的果实悄然出现在身前，果实上有粗糙的纹路，各不相同却互有联系。
纤长的手掌忽而握紧，果实“砰”地被捏爆，化成烟逐渐消散在这处空间中。
很快，“纯洁者”权柄会在某处重新聚合成三份，在某一天，“洗礼”过程暂时提高了某位人族对“纯洁者”的亲和性，“纯洁者”将于不久之后降临。
他会沮丧发现，他获得了一项几乎没什么用的超凡力量，但很快，星云会会找上他，将最重要的那个职务交给他。
这份职务直到他死去，或者，第三名“纯洁者”的出现。
神明敲敲床板，现出真身，五色光芒在祂身体里流动，像液态的水，但当你仔细看时，那些明明清晰的颜色会变得模糊起来，上一秒与下一秒，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
长生者略微恢复了一丝血色，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光瀑，恢弘盛大如一万朵烟花死去爆开，那是……
神。
……
吸血鬼一如往常，端盆进屋准备换血，门吱吱呀呀打开了，随后是木盆坠地的声音，购买来的鲜血从上身流到腿上，经过脚踝，最终打湿了整片地板，但已经没人在乎这个了。
吸血鬼手忙脚乱跑出房间，慌张得差点撞到门槛。
他跌跌撞撞穿过长长的走廊，闯入议事大厅，那里，吸血鬼高层们正举行例会。所有目光聚焦到这名冒失的吸血鬼身上，严肃或不满。
年轻的吸血鬼深吸一口气，声音喜悦到近乎颤抖：“那个人，那个人，醒了！”
……
当长剑穿破雕像喉咙时，恶毒的目光破碎了。整片神国终于坍缩成一小块，小到仅能容纳下雕像最后的波纹——那尊迷你雕像。
“等一下，你是说，在你的示意下，以第一处神国碎片为中心，建立了弥洛彻学院？”
许然挠挠头。
不得不说，大卫的运气也太衰了点。谁知道神秘事务研究所竟然处在邪神神国附近。
“是啊。”
女人笑笑，“不过，严格来说，第一处已经不算神国碎片了，顶多算得上废墟。由于神国被寄生的关系，我一定程度上可以强行闯入并离开寄生与兽欲之神的神国。但这样小的神国碎片，不足以承受我的力量。在我闯入的那一瞬间，神国碎片开始了崩塌。”
许然点点头。
他这才意识到一个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弥洛彻学院的那处神国碎片，与其他神国碎片截然不同。它可以直接连接到欧洲处，并且没有实体。——甚至玛格丽特也进不去。
“那这么说来，我们三人可以自由出入邪神神国，不需借助‘梳子’，是因为，我们是你的信徒？”
说这话时，许然神色一脸古怪。
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怎么成了宗教人士了？
“只能算半个。毕竟，纯洁者是我间接赋予的，通过‘洗礼’。”女人颔首，“也正是如此，你们才能出入邪神神国空间，毕竟，信徒可以出入所属神明的神国，而我的神国和祂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一体。”
许然点点头，表示明白。
女人深吸一口气，接着讲下去。
“在这之后，我使用了第三项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