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谈
姜臣珂带着众人来到正房,关上房门,然后让每个人都落座之后,他开始说:“今天我们一早便按照帝君陛下的旨意,趁着天色未明之时,去到了明章宫面见陛下。”
元封彻心里吃了一惊:原来他们是去了帝宫里面,今天我们还曾经路过那里了,帝宫戒备森严,而且似乎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才没有进到里面。
“陛下和王相大人故友重逢,而且本身王相大人也算是劫后重生,这次见面自然意义非凡,所以两位促膝相谈了很久,我在一旁负责守卫工作。”
“呵,有全神谕之境速度第一的姜臣氏族族长来守卫,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姜臣星笑着说。
“阿星,不得无礼!不要插话!”姜臣珂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眼色,他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不怒自威。姜臣星连忙低头不语了。
“陛下和王相大人的谈话内容,我作为下臣,自然不能够随意复述。就请王相大人和大家说吧。”说着,姜臣珂向元封婴点头示意,态度十分谦恭。
“其实珂公大可放心大胆地说,不过鉴于您与帝君陛下确实有君臣名分的约束,我就代为陈述吧,毕竟我还是第一当事人呢。”
“说这些干什么?”元封彻在心里嘀咕说,“为啥要把这么重要的谈话跟我们这些孩子说啊。不过既然父王要说给我们听,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这种事情,听听也无妨。我对帝君陛下早就仰慕许久了,且听听他说了些什么。”
“帝君陛下如今年事已高,幸得众源神的垂怜和青睐,才得以在接近七百岁的年纪还能保持青春,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老迈很快就会到来,所以很多事情,他想一次性和我说个分明。”元封婴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帝君陛下对于五六年前那场变故表示深深的遗憾,他说当时虽然自己想要阻止,但奈何对方已经纠结了数倍于自己的大军,且兵临城下,由不得他不答应派出象征性的部队和他们一同进犯乾元国。他虽然再三嘱托带兵的卫臣氏族长卫臣敖不要有任何伤及乾元国的行动,但是赤昆国军队在战场上被裹挟,难免会有一些不得已的反应。而老帝君让卫臣敖趁乱将老圣皇一家暗中接回赤昆国的嘱托,也因为兵势无常难以捉摸而不得施行。后来安洛城破,圣皇出逃,卫臣敖又没有争取到追击的任务,眼见追捕和搜寻圣皇等人下落的部队填满了山谷,同时控制了各个重要的隘口,根本没有给卫臣敖发挥的机会,所以他也只好提前带着赤昆国的士兵打道回府了。后面元封濞对自己族人所做的残忍行径,传到赤昆国之后,老帝君懊恼不已,同时也对卫臣敖的办事不利感到不满,但是当时神谕之境内的大势已经基本定了下来,天瀚氏族,鼎元氏族的实力极速膨胀,特别是天瀚氏族凭借着地利优势,占据了原属于乾元国的大片国土,实力远超其他四个氏族,月泽国帝君成了无其名却有其实的圣皇,他只不过是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才不敢僭越的。”
“嗯,这和当初我们遇到的那个范臣理所说的基本上是一致的。”元封彻心里想。
“为了不让两个野心和实力都膨胀了的君国有借口对孤立无援的赤昆国寻衅,所以老帝君非但没有怪罪卫臣敖,还长了他的官职和封地。这本是一件无可奈何的妥协,谁曾想这反而让他本人得到了错误的暗示,他以为老帝君对乾元国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而且承认了他作为统帅,远征乾元国的功劳。所以他经常到处以这个‘功劳’自居。”元封婴讲到这里,看了看一旁的姜臣珂,说,“珂公是在帝君的一再坚持下,才得以在重新复出之后重新掌握兵权的,而卫臣敖却认为珂公抢了他的功劳,所以原本就有竞争关系的两大氏族现在的关系非常紧张。卫臣敖在朝堂上纠结了众多的党羽,时不时地就给珂公制造麻烦。珂公为了报我元封婴的点滴之恩而不惜惹下这么大的祸患,我本人实在是过意不去。”
“王相大人言重了。知恩图报本就是天经地义。况且王相之恩,我们氏族是怎么都报答不了的,若不是王相大人当年极力支持,我们氏族从我这一代,便要彻底没落了。这种再造之恩,十世难报。何况只是这点不足挂齿的事情呢。”
“珂公真是重情重义。我继续说了。”
姜臣珂又恭敬地点了点头,示意元封婴继续。
“卫臣敖不仅对珂公意见颇大,四处掣肘。更是在帝君暗示过可能会有元封氏族的人前来投奔,想要听取一下他的意见的时候,持有着否定态度。他表面对帝君说‘赤昆国如今国力不如月泽和火宁两个君国,不应该因为几乎族灭,而毫无能量的元封氏族,而得罪如今神谕之境的新的决定性势力’,实际上老帝君知道他只是怕自己的功劳被人因为这件事而彻底抹杀。之前帝君全力支持姜臣珂执掌兵权,就有人明白了卫臣敖的晋升和嘉赏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并没有挑明罢了。如今若是帝君公然善待乾元国的流亡势力,那么这层窗户纸也就不捅自破了,那时候,卫臣氏家族再想盖过自己的政敌姜臣氏,恐怕就是痴人说梦了。所以老帝君对于如何对待元封婴父子,乃至后续如何做长远的安排,都没有一个十分确定的主意。”
“其实老帝君跟我交代了他的真实想法,他认为,月泽国和火宁国历史上一直就有很大的矛盾,而且一直也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所以他们两个其实是互相提防着的。赤昆国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让二者产生矛盾。至于另一边的寻驰国,本身的实力较弱,而且他们的帝君十分短视,喜欢贪小利,而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所以其实威胁也不是很大。综合这些现实存在的情况,其实赤昆国看似虎狼环伺,其实还是游刃有余的。”
“嗯,那看来我们可以如父王所愿,在这里好好安顿下来了。”元封彻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感到特别舒心,父王心心念念和自己所说的计划,可能还真有实现的一天,毕竟这最难的开头眼看就有了眉目了。
“但是,有一点是不可或缺的。”元封婴接着说,“那就是赤昆国内部一定要团结,把所有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这其中,特别是实力最强,以及和帝族关系最紧密的八大氏族的团结问题,是老帝君认为最当务之急的事情,如果内部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继而发生内斗,从而消耗了国力,届时再与强敌周旋的胜算就微乎其微了。老帝君认为,眼下最为棘手的问题,就是怎么说服八大氏族都同意善待元封婴父子的做法。”
“这……”元封彻听到这里,也眉头紧锁起来了。
“虽然如此,老帝君还是决定先让我们住进明章宫。这样,就算是后面大家无法达成一致,无法用公开的形式来安顿我们父子,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我们的周全。只不过这样就需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一旦这件事泄露出去,帝君在众多的王公大臣面前就会失去威信了。”
“让我们先住进明章宫?我们要直接住进帝宫里面去了么?”元封彻听到这里,连忙好奇地问道。
元封婴对他点点头:“是的,彻儿,帝君确实是这个意思。而且……”元封婴看了看坐在元封彻边上的两个孩子,接着说,“和我们一起要住进帝宫的,还有玄灵童小姑娘以及珂公的公子,姜臣星。”
“什么?”玄灵童和元封彻都很吃惊,刚才在知道自己要住进帝宫之后,元封彻已经想要问关于玄灵童的安排,却没想到,老帝君居然直接想得这么周全。
“是的,灵童的事情我已经和帝君说过了,他表示对我们元封氏族有恩之人,便是对赤昆国有恩之人,恩情自然要以最直接的方式来报答。”元封婴先是看着玄灵童,然后又盯着姜臣星说,“至于阿星,他则是帝君特意安排来护卫你的周全的,阿星他本来也就是按照未来赤昆国的王将以及未来帝君的贴身护卫来培养的,这次安排在帝宫里面常住倒不是很让人意外,不过我没想到帝君会让阿星来当你的护卫,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三个人可以在帝宫里面常伴左右了。这倒是很不错的事情啊。”元封彻听到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开心,毕竟他到现在,也只有这么两个伙伴而已。
元封婴接着说:“老帝君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照顾我们,而且有些安排是我之前想也不敢想的,我原本以为我们最多会被安排到一个更大的馆驿,或者运气好一点,可以被安顿到珂公的府邸内。没想到,现在帝君陛下居然直接让我们住进整个赤昆国的心脏中去了。不过也似乎只有那里,才能保证隐藏著天底下最大的秘密,而且能做到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元封婴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姜臣珂点头致意,姜臣珂马上回礼,说:“王相大人一直以来都广结善缘,以神谕之境的安宁为己任,所以,才会在这关键时刻,得到源神的保佑,以及帝君的垂青。我相信这次帝君的这次安排,一定可以保障二位贵客在赤昆国内得到妥善的安顿。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相信无论后续我们商议的结果如何,只要帝君陛下肯相助,二位将来必然可以完成复兴大业。到时神谕之境也必将拨乱反正。重回安宁祥和,一片繁荣之景象。姜臣珂对此深信不疑。”
“珂公的肯定和鼓励让我们倍感荣幸和欣慰,只是眼下一切还未可知,不敢做太多奢望。”元封婴说,“只是让贵公子护卫我的孩子,实在是委屈了他,将来赤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将大人,怎么可以当我这朝不保夕的犬子的护卫呢,我进宫之后,再当面向帝君请求他收回成命吧。”
“不不不,王相大人,我们姜臣父子虽然说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也无法和那些贤明义士,能臣干吏相提并论,但是我们有两点是绝对时刻秉持的,那就是尽忠职守和有恩必报,但是有时候忠义两难全,多少仁人志士都面临艰难的抉择。而我们呢?帝君这个安排,我们若是可以完美达成,既可以尽人臣听命效忠之责,又可以报王相大人您昔日鼎力相助之重恩。我们父子真是求之不得呢!您若是去让陛下收回成命,那我们父子不知道何时才能得到这样好的机会可以得偿所愿了。”
“这……”元封婴见对方如此慷慨陈词,心中既感激又惶恐,毕竟他们只是两个势单力薄,几乎国亡族灭的异国流亡者而已,又怎么能担当得起这么大的好意呢。
“王相大人不必犹疑。我姜臣珂以性命为誓,我刚才所陈述之言,句句都是我发自肺腑的。”姜臣珂信誓旦旦地向元封婴说,然后他指着自己的儿子姜臣星,说,“星儿,快去拜见你的新主人,元封小殿下。”
“是,父亲。”姜臣星连忙起身对着元封彻行了一礼,说,“小殿下,属下跟您行礼了。”
元封彻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的伙伴一下子又成了自己的随从护卫了,对方又突然如此正式,让他很不自在。所以他只好愣在原地。
“彻儿,还不快把珂公的公子扶起来。”元封婴连忙提醒说,“我告诉你,今后你们表面上虽有主仆之名分,你却绝对不准把姜臣星当成属下,你们要像兄弟一样,他比你大一些,你要时刻以对待兄长的态度对他,知道么?”
“孩儿知道了。”听自己的父王这么说,元封彻连忙上前把姜臣星扶起,两个孩子相视一笑,两双眼睛里都只看得到对方的天真。
“王相大人能够这样安排,下官真是惶恐。只是犬子有何德何能,可以担当这样的荣恩呢?”
“珂公不必如此。”元封婴说,“未来是属于这些孩子的,他们的前途不可限量,现在我们不用给他们太多束缚,而且彻儿他本身就没有兄长,他们二人又如此有缘,我倒希望他们可以借着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以后成为更加要好的伙伴,等到他们都长大成人,互相扶持,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珂公意下如何?”
眼看元封婴一直坚持,姜臣珂就也不再赘言,他对姜臣星说:“星儿,以后无论如何,你都要拼尽全力,保护小殿下的周全。”
“是,遵命,父亲大人。”姜臣星马上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回答说。
“不过话说回来,王相大人,现在就该让侍者们进来帮您三位收拾东西,然后等夜色更深,街上安静下去之后,好送您几位入宫啊。”姜臣珂说。
“一切听珂公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