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御前对峙
徐骁这小子三番四次挑衅自己，若说这背后没有人授意单凭他一个国公府的嫡长孙也敢在他面前撒野？就算没有明确示意，至少没有制止便是默许的态度。
那他背后授意之人究竟是徐相那老匹夫，还是皇后娘娘，又或者是东宫太子？
徐相位极人臣，权势滔天，按理说没必要和他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过不去。再说那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边虽说有些借着打压嫔妃的嫌疑故意给他难堪，但他的生母贤妃娘娘性格温婉柔顺，在后宫一直秉持着低调谦逊的处事原则，平素还常常告诫他切勿招惹是非。
至于太子那边更无可能教唆徐骁为难于他了，毕竟他们之间相处得颇为和睦。即便文宣帝对他偏爱有加，多了些舐犊之情，他也从未想过要借机争权夺位，反倒是常常肆意妄为、荒诞不羁，有意营造出一种放荡不羁、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形象，只为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一来，心中的猜测便成了一团挥之不去迷雾，萦绕心头。
车帘外传来宫人的尖声禀报，说是到了正定门。
薛豫将此事按压在心底，想着回头找苏锦年参详参详，苏锦年心思缜密，对朝堂之事颇为敏感，或许这其中有他没有考量到的细节。
下马车换上轿辇，片刻功夫便到了乾清宫。
薛豫下车伸了个懒腰，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肃穆庄严的大殿。
紫檀木的御桌之上，文宣帝敛眉怒目地看着来人。
右侧下首处，徐相身姿挺拔如松，稳如泰山般矗立于原地。他的发丝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银白之色，但整个人却显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其面庞肃穆而冷峻，仿佛一座冰山般毫无表情可言。
在徐相身后，立着一名约摸十四五岁光景的少年郎。这少年身形高挑，却略显瘦削单薄，身着一袭天青色锦袍，衣袂飘飘然随风舞动。然而这袍子穿在他身上，却总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只是随意地披挂在他身躯之上而已。
再观其面容，只见他生得一副削瘦尖细的脸颊，浓密的眉毛下，双眸闪烁不定，隐隐透出几分阴险狡黠之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徐骁无疑。
“儿臣拜见父皇。”薛豫敛衽行礼。
“你倒是好大面子，让朕和丞相等了你足足半个时辰。”文宣帝龙颜大怒。
薛豫神情坦然，不慌不忙道：“父皇息怒，儿臣并非有意来迟，儿臣住在宫外，进宫是要些时辰。”
“素闻五皇子口齿伶俐，今日所见倒是不虚。”
这老匹夫阴阳怪气的谁说呢！
薛豫心里暗讽，表面满不在乎，拱手一礼，笑道：“谢徐相谬赞，但是说到口齿伶俐，谁也比不上您这位宝贝孙子。”
徐骁闻言，脸色腾的一下红透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薛豫勾唇一笑：“自然是徐相说的那个意思。”
“骁儿不得无礼！”徐相出言喝道。
他眯了眯眼，眼神阴翳地看着薛豫，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几分心眼。
他缓缓转向上首，坚定道：“皇上，老臣今日前来，只为讨一公道。晋王殴打老臣孙儿，此事虽小，但若日后稍有逆耳之言，晋王对着朝廷大臣也如此动手，必乱朝纲。我等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持刀枪上阵杀敌，但也有一身铮铮铁骨，不容他人随意欺辱。若众文臣心灰意冷，又有谁愿为大顺江山社稷效力？今日若不重惩晋王，恐日后酿成大祸。”
去你娘的大祸！
薛豫听着这番颠倒黑白的相当愤怒，阴沉着脸色道：“徐相怕是没了解事情经过就来御前告状吧，徐骁没告诉你他为什么会被我揍成猪头？”
“晋王若有心推脱，我孙儿自是百口莫辩，但你打人属实，便是皇子也应当与庶民同罪！”
薛豫料想定是徐骁这鳖孙不敢实话实说，只交代了他受的委屈，这事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还怕他狡辩不成。
“那么敢问徐相，污蔑皇子按我朝律法犯的是什么罪啊？”
“不过是黄口小儿的几句争执，怎么算的上污蔑，晋王莫要夸张其词。”
“那日在尚书房，徐骁堂而皇之说本皇子是断袖，此事关系皇室颜面，如何不算污蔑？”他义正言辞道。
徐相心中一滞，不露声色地问道：“骁儿，你可说过这些胡话？”
“祖父，此话就是闹着玩的，尚书房的皇子和世家子弟们平时都爱说笑，从不往心里去，谁知晋王如此开不起玩笑？”
此话一出，无疑是在暗讽他堂堂一个皇子，胸襟狭小，睚眦必报，因一句玩笑话就把人揍得鼻青脸肿。
薛豫冷声斥道：“我跟你很熟吗，你拿我的颜面开玩笑，也不掂量自己身份配不配？”
“够了！朕的乾清宫都快成菜市场了！”文宣帝适时出言打断。“既然双方都有错，两人各抄五十遍《礼记》以示惩戒，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追究了。”
御桌之上的他将三人神情尽收眼底，暗暗对薛豫投去赞许的目光。
不愧是朕的儿子，对上徐相这老匹夫也能轻松招架的，让对方吃个哑巴亏。
不过到底是群臣之首的徐家，面子上不能让人太难堪。
他掐在薛豫占据上风的时刻出言打断，既让儿子出了这口气，又没下了徐相的面子，也算当了回和稀泥的和事佬。
徐相自然看出了文宣帝的意思，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再深究下去，无疑对自己不利，便顺着台阶而下。
他身后的徐骁到底年轻气盛，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斜瞪着薛豫，眼里浮上几分阴鸷。
文宣帝留下徐相商议正事，薛豫与徐骁行礼后便退了出来。
薛豫昂首阔步走在前面，才刚走出一道宫门，徐骁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方传入耳中。
“听说五皇子马上要成亲了，也不知道娶一个在朔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长大的村姑是个什么滋味？”
他停下脚步，回转身子斜睨着徐骁：“你小子还没打怕是吧，信不信小爷我打得你几天下不来床。”
“京城人人都在传，你这回还能把全京城说过这话的人抓起来打不成？”徐骁脸上露出挑衅的笑意。
薛豫自然知道他算定自己不敢再次出手，无非是想用话激怒自己罢了。
然而此刻，他的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闪现出了楚筠那张傲然坚毅的脸庞。她是忠良将门之后，是他未来的妻子。尽管对于这个事实，他未必有多么心甘情愿地承认，但无论如何，绝不容忍旁人对她有丝毫的诋毁与侮辱。
薛豫脸色阴沉的可怕，攥紧的拳头，骨节隐隐发白，他上前一把抓住徐骁衣领，像拎起一只鸡一样将他重重地抵到宫墙上。
“何事在此喧哗！”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破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