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地狱
春天，虽然相较于寒冬稍有回暖，但四月的春天仍然沾着冬天留下的冷气，像是刚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冻黄油。
可能也是因为天气的回暖，太阳也开始变得勤奋，它更愿意在天穹上多待会，给爱它的花花草草们带来更多的恩泽，一切都是那样恬静。
等到夕阳西下，隐藏在阳光之下的地狱才真正在夜间浮现，远处低地里的火光一阵接着一阵，虽然声音微小，却还是能从躁动的空气之中听见像打雷般的，火炮的怒吼。
若是放在平时，人们肯定会认为今天是他们什么不知道的节日，而远处的火光肯定就是他们庆祝节日的烟火，事与愿违，这是战争年代，这场战争很大，就像一股席卷世界的飓风，将整个世界都拉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艾莫尔在战争开启之前曾是一位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喜剧演员，他的笑话与表演是极好的，总是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使观众们笑断肚肠，他被可以就这样以他想要的生活走完一生，直到他收到了征兵处的征兵令。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他们又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个足够被称作地狱的地方。
堑壕内遍地稀泥，血与泥掺在一起，发出一股十分难闻的腐臭味，让人胃袋翻涌。
其中还有早上战时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的同时，引来了大量老鼠，苍蝇，啮齿动物们呼朋引伴，全然把堑壕当成自己的梦想家园，给士兵们带来疾病与瘟疫，能适应这样的环境，里昂一行人显然是已经麻木了。
早上的战事目前已经停止，除了放哨的士兵，大部分的人们都已经进入梦乡，里昂一行人神经依旧紧张，他们自发的围座一处，将自备的油灯集聚，唱响感人肺腑的歌——《让家乡的炉火不熄》
“。。。
这里有着一线希望
透过乌云散发光芒
快将那乌云翻转过来
直到男孩们返回家乡
。。。”
“砰！嗖——嗖——”
就在此刻，远处突然爆发出火光，巨大的爆炸声来自另一边，那是敌人大炮的轰鸣，它怒号带来漫天的炮弹，从天际急掠而来，就像是一场死亡之雨。
“嘘！——嘘！——”
放哨的哨兵吹响发出刺耳高音的军哨，将还在梦乡中的士兵们立即唤醒，哨声提醒着战场的所有人“死神来了！”
“躲避！躲避！”
战线上的哨兵们穿越在堑壕中奔跑着呼喊，边喊边吹着军哨。
醒来的士兵们立刻做出反应，躲进掩体，躲避炮弹。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其中一个初出茅庐的大男孩躲在掩体中，不停的颤抖着祈祷。
掩体外炮弹砸落在堑壕内发生爆炸，虽然许多人都躲避了起来，但还不免的有人被落下炮弹的冲击波震伤震死，惨叫声不断，但没有人能够听见，巨大的爆炸声早就将他们微不足道的痛苦喊叫彻底掩盖。
等到炮声渐息，他们被雪藏的喊叫声才显露出来，就像是宰杀猪羊，惨烈的痛号使人揪心。
但现在并不是有时间处理他们的时候，在猛烈的炮轰后就是敌人对堑壕的冲击，这早已是国际惯例，所以没有在炮击中手上的士兵们捡枪的捡枪，补给子弹的补给子弹，所以只能任由伤员们在地上多躺一会。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组成防线！”
那个新兵还没反应过来，他还躲在掩体内发着抖，可以看见他的裤衩上有些湿润，一个老兵在补给弹药时将他使劲一拉，他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给拉出了掩体，跌倒在了泥地里，让他全身沾满了泥浆。
老兵将一杆枪扔到了他的面前就立刻转身离开，他缓缓爬起，在周围一切高呼声，叫喊声里，颤颤巍巍的走向胸墙。
所有人都注视着黑暗之中，枪口瞄准着黑暗，他们有人隐隐约约的感受到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存在。
“嗖！——哧！——”
一枚射弹被砰的发射到了天空，在半空中燃烧起炽光，红色的光芒将大地照的透亮，士兵们将一切都收在眼底，不约而同的扣下扳机。
“砰！砰！”
“哒哒哒哒！”
。。。
密集的枪声在平原之上呼啸，敌人眼看暴露，对战壕发起了冲锋，用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与枪声对垒。
那个新兵被这样的场面吓着了，闭着眼睛扣下扳机，却发现自己没有装上子弹。
“该死的德国佬！”
艾莫尔在里昂的身边位置，不断朝着面前的目标拉动枪栓，他的眼睛因为杀戮而变得通红，就像是地狱中的恶魔，李恩菲尔德步枪的射速真的不是浪得虚名，在艾莫尔快速的拉动枪栓之下，几秒不到就将弹匣内的子弹清空。
李恩菲尔德步枪那强大的火力与刘易斯通用机枪更加强大的火力互相组合，形成了一张密集的火力网，致使不要命的冲锋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堑壕之前。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枚手雷，精准的落入了堑壕中，艾莫尔的身旁，而艾莫尔已然是杀红了眼全然没注意到飞来的手雷。
“小心！”
里昂发现了这枚手雷，但很显然一切都太晚了，小心两字刚刚出口，手雷就“咚！”的炸开来，飞溅的血液飞了里昂一脸，艾莫尔站立的位置什么都没剩下。
“啊！——”
又一位昔日共同战斗的兄弟离他而去了，曾经整个班的人只剩下了他自己，悲痛瞬间使他的眼睛通红，将泼天的愤怒倾泻，快速的拉动枪栓，将眼前冲锋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击倒。
这就是炮火与枪弹的地狱，两方完全不认识的人却在刚刚见面之时就想着如何将对方置于死地，这和野兽又有何种区别呢，无非也就是比较谁更加野蛮罢了。
堑壕内英法联军的火力太猛烈，致使德国军队举步维艰，面对这样毫无意义的兵力损耗，指挥官下达了撤退命令。
看到德国人如潮水般的撤退，英法联军乘胜追击，纷纷越出堑壕向前推进。
他们越追赶越觉得不对劲，德国人像是双脚生翼的赫尔墨斯，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但队伍中也有人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反而是十分合理，兵败如山倒，他们只觉得德国人胆子太小，意志力薄弱。
“哈哈哈哈哈。。德国人真是胆小如鼠，像纸片一样不堪一击。”
“是啊！趁着他们软弱，我们杀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为兄弟们报仇！”
“为兄弟们报仇！”
。。。
德国人跑得快的这一反应加上因为仇恨而冲昏头脑的士兵们的高呼，彻底的将指挥官的疑虑打消了，于是他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所有人都疯狂了，以一股义无反顾的姿态向着黑暗的尽头猛冲，直到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突然躺倒在地。
没有枪声与飞扬的子弹，他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下，而后是第二人，第三人，就像是多米诺骨牌。
“恶魔！恶魔！德国人使用了恶魔的力量！我们完蛋了！”
看到这样的场面，感受到了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那个新兵的精神终于崩溃，他疯了，朝着与大队伍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奔，口中不停的高呼着嘶叫着。
“砰！”
一颗子弹直中他的脑门，那是指挥官扣下了扳机，将他的生命结束，本以为这样士气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但他的一声声呼喊无疑是将本就精神紧绷的人们的精神彻底损毁，使他们爆发出了指挥官难以控制的骚乱，哇哇大叫的四散逃离，阵脚乱了。
死亡还在继续，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则是眼睛红肿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场面十分可怖。
最终所有人都倒下了，里昂也不例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意志突然坚决，情感到达了巅峰，这时他全身爆发出炽白的光芒，以他的身体为原点激起狂风，但他本人也晕了过去。
战场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