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宴会风云
翌日一大早,柳琰就被押来凤仪宫了。萧云尹亲自审问。
“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三番两次地陷害安贵人?”萧云尹凌厉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柳琰,她头发凌乱,早已没了往日光彩的样貌。
“娘娘,奴婢冤枉啊!都是这个贱人在诬陷奴婢!这个贱人”
“啪——”
柳琰只觉得自己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她木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满眼惊诧。
“本宫早就提醒过你,尊卑有别,可你似乎不长记性。”萧云尹懒懒地拿出手帕,擦拭了自己的手,似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萧云尹若无其事地走到安歌身边坐下,眉眼带笑,邀功似的。
安歌越来越看不懂她了。萧云尹同情柳琰的可怜身世,所以对她算是格外地照顾了。可现在,她甚至都不愿意听柳琰解释一句。
是不是自己以后也会落得柳琰一样的下场?
“本宫最痛恨两面三刀的人,依着你的特殊,本宫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萧云尹一想起安歌落水时的无助与恐惧,她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你这样的人,本宫是断不会留的,就去浣衣局吧。”
“娘娘,娘娘,奴婢知道错了,饶过奴婢这一会儿吧”听到女人的宣判,柳琰双膝跪地着缠上了萧云尹的腿,不断求饶。见萧云尹不理会自己,她又将目光投放到了安歌身上,“安贵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对您不敬,奴婢再也不敢了”
柳琰卑微地一连给安歌磕了许多头,但安歌始终不搭理。对于柳琰,安歌给的机会够多了。
“来人,把这贱婢拉下去。”
萧云尹被吵得厌烦,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太监来托人了。
“娘娘——娘娘,你好狠的心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奴才不得好死!安歌!安歌——你个贱人!你个媚狐狸,不得好死”
听到柳琰对女孩的咒骂,萧云尹起了杀心,她吩咐碧云直接把人关进牢里,赐鹤顶红。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是送去浣衣局吧。”萧云尹难道看不出柳琰的爱吗?还是即使知道了,也要这般残忍?
萧云尹为自己做了主,立了威,她本该是高兴的,可看到柳琰的结局,她高兴不起来。
“行,就依你。我会派人盯着她,不让她走出浣衣局半步。”萧云尹知道柳琰对安歌恨之入骨,她以后要更加谨慎才是。
“怎么了?”碧云下去了,殿中又只剩下了她们俩。安歌盯着萧云尹不说话。
“你知道柳琰喜欢你吗?”安歌终于说出了口。
“嗯?”萧云尹不解地皱眉,“柳琰她”
“难道你就真的看不出来吗?即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太在意你,你也还是要置她于死地吗?”
安歌知道自己过于丧失理智,但是她怕。她再也做不到保持原有的波澜不惊,她的心不知何时起被萧云尹一点一点地占有了。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柳琰那样——因为太在意萧云尹,而做出伤人的事情,到时候萧云尹是会把她发配去浣衣局,还是慎刑司?
安歌质问着,眼眶微红。
“安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动怒。至于你所说的柳琰爱慕我,我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也不在意她的爱。如果她不曾陷害过你,我原是想要再过一两年,就放她出宫,再给她寻一个好夫婿。”萧云尹解释着,女孩的鼻尖微红,她有些心疼。
“安歌,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你。”萧云尹不理解女孩,难道保护自己的心爱人,也是一种过错吗?
“娘娘,鹿林峰的人回来了。”碧云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好,本宫知道了。”
梁子殷回宫的事,昨日梁赢就说过了。说来,她与梁子殷的恩怨情仇也是该算一算了。
“梁子殷回宫,宫中肯定是要设宴,接风洗尘的,你去准备吧。”
她们之间的谈话中断,安歌回去梳洗打扮了一番,再出来时,萧云尹已在等候她了。
“在宴会上,碧云会给你换上果酒,不醉人。”
萧云尹扶女孩进了车轿,放下了帘子,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轿。
原本还是炎热的日头,只是一股风的间隙,空中便黑压压地聚集起了大团大团的乌云。盛夏的雨下起来是最猛烈的,轰轰烈烈,只管肆意地倾泻。萧云尹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着或许要下雨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快些落座吧。”
萧云尹一行人到时,各宫的妃嫔也都来得差不多了。她瞧见齐嫣然与窦卿这回没有紧挨着坐下,中间隔了个沈常在。
“皇后与安贵人这些日子在宫中可还好?”梁子殷举杯敬酒,关心地问道。
“托皇上的福,臣妾与安贵人一切安好。倒是皇上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奔波之余,还要想着怎么刺杀自己,当真是煞费苦心了。萧云尹回敬,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
梁子殷的脸色变了变,缓了一会儿,又假惺惺地问起萧云尹无关紧要的事来。
“朕方才叫人去请你宫中善舞的柳琰,可听人说她被打发去了浣衣局,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宫中的琐碎事,皇上又何必过问女儿家的事。”萧云尹揶揄,并不想细说。
“朕听说前些日子靖梁王进宫了,不知所为何事?”梁赢虽是庶出的皇子,但威望甚高。若不是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恐怕萧秦也不会拥立自己为帝吧。
“日常请安罢了。”怪不得梁子殷会火速赶回来,原是为了自己的帝位着想。萧云尹看男人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一连吃了闭门羹,梁子殷知道自己不会从萧云尹那里问出什么,他阴沉着脸色,喝起了酒。
安歌知道杯中的是果酒,小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抬眸便与女人对视了。安歌还介怀方才的事,她有些愧疚,迅速移开了视线。
“沈常在才养好了身子,要仔细饮食才是。”
齐嫣然知道窦卿还在生自己的气,但看到齐嫣然偶尔对那个女人的关怀,她就气恼得很。
“多亏了窦卿妹妹送来的膏药,臣妾已无大碍。”
“那窦美人真是有心了。”
窦卿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说过一句话,齐嫣然看着悠然举起酒杯的窦卿,心里不是滋味。
沈常在不喜欢齐嫣然,现在又看到她与窦卿有了间隙,她故意凑近身旁的人说笑起来,贴心地为女人夹菜。
窦卿没有拒绝沈常在,齐嫣然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萧云尹自然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皇后那日抱恙,便匆匆回了宫,不知现在好些了没有?”知道自己不受萧云尹待见,但他还是厚着脸皮问了。
“劳皇上挂心,臣妾已无恙。”萧云尹的不屑全在脸上,她丝毫不想与这个伪君子再交谈太多。
“朕担心你,这是药王谷取来的上好灵芝。”梁子殷说完,从初一手中接过一个方盒,打开里面躺着三棵上好的灵芝,“这灵芝是朕好不容易求来的,就交予皇后吧。”
一个想方设法要除掉你的男人,怎会好心关心你?萧云尹假意推辞了一番,便让碧云收下了。
“你不怕里面有诈吗?”安歌不解。
“自然是不怕,你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舞乐兴起,没人会注意窃窃私语的俩人。
安歌看着女人打开的盒子,蘑菇状的赤芝泛着淡淡的光泽,安歌一时也看不出什么,“还是小心的好,回去我再看看。”
萧云尹本就没有打算用,不过既然安歌答应要研究一番,她也就欣然接受了。这表明她们之间有更多的相处机会。
“那就辛苦妹妹了。”萧云尹莞尔。
“皇上,臣妾一时高兴,忍不住多饮了些酒。这会儿头晕目眩的,怕是要早些回去了,还望皇上恕罪。”
俩人的目光数次交集在一起,可窦卿始终平淡如水,没有任何的表示。齐嫣然挫败,她恨不得冲上去——好好教训窦卿身边的那个媚眼狐狸。
梁子殷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些妃嫔身上,他们不过是自己身边豢养的鸟儿,随时可以丢弃。他点头允诺。
“窦美人也与本宫一同回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齐嫣然都已经起身了,可窦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齐嫣然内心虽有无尽的怒火,但面上依旧是温柔尔雅的。
“窦美人怕是有的受了。”俩人离去,萧云尹喃喃自语,“或许,她们二人也是挺配的”
安歌没有听女人的自言自语,却是想起了那晚俩人的纠缠。她的脸微红,赶忙用酒掩饰。
一路上齐两个人都不发一语,怪异的宁静。
沉默着到了怡华宫,齐嫣然先是冷漠地遣退了所有的下人,再转头冷冷地对身后的人说道:“你随本宫来主殿。”
窦卿默默地跟着她来到主殿,她在克制自己的念想。未来得及关门,齐嫣然便是带着怒意推倒了她。
窦卿错愕,她想起身,但又被居高临下地站着的女人推到了榻上,“本宫竟不知道你跟那个狐狸精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齐嫣然冷笑,想起窦卿对沈常在分外地关怀,她心中就郁结愤懑。
“嫣然。”窦卿近乎哽咽,眼里的盈盈泪水泛着光亮。齐嫣然听到女人对自己的称呼,她有片刻的愣神,她看着那双满含委屈的眼睛,心里触动。
“嫣然,自那日在鹿林峰,你抛下我,走向梁子殷房里,我就发誓,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窦卿强迫自己与女人对视,“你听到了吗?齐嫣然,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已被起嫣然填满,她抛弃了所有的廉耻,所有的自尊,只为了走近她。可起嫣然呢,是个狠心的人,哪里会在意自己的付出。
声嘶力竭后的窦卿,已是泪流满面,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她就要摆脱齐嫣然了,她就要做回自己了,她从此以后都不用再小心翼翼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归于平静。
只记得那日的鹿林峰,漫山遍野地开满了花。齐嫣然难得地与她谈了很多,她们枕在花海里,静静地躺着,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不知是谁先主动,或者是同步主动,窦卿心一紧,揽上了女人的腰肢,齐嫣然灿烂一笑,百般纵容身旁的人。她们在相思鸟清脆的鸣叫声中拥吻。
窦卿天真地以为她们之间真的会有结果。可暮色降临之时,齐嫣然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梁子殷。
“你一定要去吗?”窦卿紧紧从后面环住女人,如释珍宝,“就当是为了我,我恳求你留下。”
她从未请求过齐嫣然什么事,她从前也不敢。可今晚她仿佛有了某种神奇的灵力,这股灵力在鼓舞她——请求女人留下,留在自己身边。
“早点睡吧,再过几日就回宫了。”
回了宫,她就更没有机会再接近梁子殷,齐嫣然势必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她也隐约感到了自己与窦卿之间的畸形情感,对,这对她而言就是畸形情感。她感到恐惧,她自认为自己是正常的女子。她想摆脱这种罂粟般的沉沦。
“姐姐,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子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讨厌这种躲避。
“我们依旧是好姐妹,放心,只要我诞下皇子,我们就可以在皇宫中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齐嫣然不忍看女人伤心,可还是说了违心的话。
“皇子就真的这么重要吗?姐姐,即使没有皇上的恩宠,我们也可以在后宫中安稳度过一生,你为什么不愿意信我一次呢?”
齐嫣然每次的借口都如出一辙,归根到底都是在说为二人的未来着想。到底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单单是为了博得梁子殷的怜爱。唯独没有考虑到她们之间的情感。窦卿把女人搂得更紧了。
“你”
身后的人将她缠得紧紧的,齐嫣然挣脱不开,未说出的话也被吞没在了愤怒的气息间。
待齐嫣然真的喘不过气来了,窦卿才停下,双眼蒙上水雾。齐嫣然捂着起伏的胸口,面上的潮红尚未退去,“你真是令我恶心。”
如遭霹雳,窦卿任由女人推开,看着她摔门而去,强忍的泪水才断线似的流下来。
从这一晚开始,窦卿就有意地躲避齐嫣然,她的眼中再也没有见到女人时的爱意了。
窦卿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她从前从未想到自己在心爱人的心中,竟是恶心的模样。她不愿意连着自己也讨厌自己,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堂堂一个紫庄阁的阁主何至于此。
“娘娘,请您自重。”
看着女人一副冷漠的样子,齐嫣然有些错愕,但随后转念一想,她又贴了上去,“我知道你还在恼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
“所以就要牺牲我吗?”窦卿苦涩。
“我也不想委屈你,可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她就是看不惯窦卿对除自己之外的人这么好,特别是那该死的沈常在,当初就应该让她随腹中的孩子一同去的。
“我答应你,只要你说不,我就不再去了。”先稳住手中的棋子才是最要紧的,窦卿离去,那她就真的落到孤苦伶仃的地步了。
“真的?”
“真的,都听你的。”
见女人软下了性子,齐嫣然重新投入怀抱,勾上她的脖子,媚眼如丝,“我们始终都是一体的,难道不是吗?”
圣洁的爱与阴谋的利用交织在了一起,坠入深渊,开始了新一轮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