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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藏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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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父亲好友曾提过这位王三郎,他说此子身高伟丽,容颜绝艳,却难得的没有阴柔之气。又说他文章风流、谈吐风雅,年纪虽小,风仪气度却是不输大家。甚至称他是士族杰出弟子中的第一人。言辞之间甚为喜爱。

    令谢蕴惊奇的是,告诫她到了京都要远离王家人的父亲对他的这一番话却是极为肯定。

    那时候谢蕴还疑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罢了,怎么还能让两位当世大儒如此赞扬?

    如今见了真人:“怪不得……”

    “姑娘,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温润如玉,却又骄如烈阳。”

    谢蕴想起王峋离去时的背影,如松如竹,从容飘逸。抬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份高雅,生气时语中那份并不恼人的压迫……这样的风姿,她只在与父亲清谈的那些大儒身上见过。低眉略一思索,对身后的侍女吩咐到:“相宜,早膳后把福伯请来。”

    错金的博山炉里飘出淡淡佛手香,谢蕴将仆婢遣至门外,方问下首的谢福:“现下府中住着的这位王三郎可是父亲的学生?”

    “三公子两年前过府时,先生曾在远风斋为其授业几日。”

    “如此,倒也受得他一句恩师。”谢蕴目光落到竹篮中的杏花上,逗留须臾,复又问到:“父亲曾告诉我,若有一日回了京都,莫要与王氏族人有过多牵扯,我原先以为是与王家有所不合,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福伯自幼跟随父亲,对这些当比我明白。”

    谢福不自然的笑笑,回到:“先生性格狂放,又见不得污浊,难免会得罪些人。姑娘一直长在庐陵,约莫是怕那些人心中仍有芥蒂,难为姑娘吧。”

    谢福自幼看着谢蕴长大,犹如长辈。谢蕴对他的话不疑有他,点头道:“如此,我自会避着些。只是此去与王三郎同行,他即为父亲的学生,我倒是不好避着了。”

    “先生对这位王三郎倒是颇有赞词,姑娘也不必太过避讳。士族大家之间多有联姻,姑娘回了建康,又怎么可能与王家无半分来往。只是交往多深,就需姑娘自己把握了。这一路左右还有两位公子在,姑娘无需烦忧。”

    “我重孝在身,想必也不会多有来往。只是,我这一走,也不知还有没有回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仰仗福伯多费心了。”

    “这是老奴的本分,定当尽心为姑娘守着。”

    说到这,屋外响起一片仆婢的行礼声:“二公子。”

    谢玹掀帘而入,笑问:“怎么把婢子都赶到屋外去了?”

    “二哥。”谢蕴迎着他在南窗的小榻上坐下,说:“和福伯交代些事情,便让她们都出去了。”

    “你身子才好,屋里还是要留个人。明日便要启程,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齐全了。”

    “衣物不必带太多,到了建安再置就是。但父……”谢玹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谢蕴被吓了一跳,又是递茶又是拍背。

    待缓过这一阵,谢玹冲谢蕴抱歉的笑了笑:“吓到妹妹了。”

    “虽说已是二月,但还是有些寒意的,哥哥出门应该披件狐裘才对。”

    听了谢蕴这略带责怪的话,谢玹却是从心头涌进一股暖意,他眉角堆起温暖的笑,颇有些感慨的说到:“还是嫡亲的妹妹好,懂得心疼人。”

    谢蕴只当他是在打趣自己,谢福却是听得额角一跳,不由得抬头看向谢玹,状似不经意的说到:“姑娘自小长在庐陵,与家中姐妹具不熟悉,回了本家,还需公子多多扶持。”

    谢玹看向他:“这是自然,毕竟,阿蕴是我嫡亲的妹妹。”

    谢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公子这意思……

    难道他已经知晓了?!

    谢玹仿佛知他心中所想一般,点了点头。

    谢福心内顿时五味杂陈,他深深的伏下身,恳求一般说:“姑娘回了本家,就劳烦公子了。”

    谢蕴在一旁听得眉目深锁,这怎么有一种托付的意味?

    车马粼粼,离开庐陵已有几日,谢蕴坐在马车内,鼻端忽而嗅到一阵淡淡清香,她深嗅两下,开口道:“好像是杏花的香味。”

    侍女相宜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笑着回到:“姑娘猜的不错,正是有一片杏林。”

    谢蕴顺着撩开的帘子往外看,果然见花枝堆叠,杏花纷飞,唇角不经意便牵出了笑意。

    相宜看着自家姑娘脸上难得展露出得笑容,开口问道:“姑娘可要下车走走?杏花开了,姑娘的生辰也快到了呢!”

    谢蕴看着漫天纷飞的杏花有些意动,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看看就好,生辰却是不必过了。”

    相宜本想再劝,但看到自家姑娘身上的素衣,也歇了心思。

    “那姑娘便多看会吧。”自从先生去后,已经很久没见姑娘开心过了,难得遇到能让她高兴的事情,多看看也是好的。

    谢蕴拨弄着玉佩上垂下的流苏,垂眸淡淡道:“放下吧。”

    相宜无奈,只得放下帘子。只是,虽隔开了车外的繁花盛景,却阻不断鼻端那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谢蕴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腰间玉佩上的流苏,细细感受着那股清香带来的那种惬意。

    她出生在二月杏花纷飞的时候,在对母亲仅存的零星记忆里,阿娘坐在杏花树下,把一朵粉白色的杏花绾进她的发髻里,温柔的对着她笑:“我家藏珠真漂亮!”

    藏珠,是父亲为她取的小字。意为不肯展现于人的珍宝。

    可后来,阿娘去了,就没人会在杏花树下为她戴花哼曲儿了。爹爹虽疼她,却总不似阿娘温柔心细。

    如今,连爹爹也去了,独留下了她一个人。建安,祖父,家人,多么遥远的存在啊!十三年里对她未有过只言片语的祖父,真的会喜她的到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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