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火光流窜。两道疾迅的身影纠缠在密林中。
爆破、交叠、碰撞，火花四溅。
狂风爆石中，长鞭灵活地抵御住双剑的攻击，欧阳风侧身一记飞踢，无萧就着气流顺势越过对方对面，长鞭精准而有力地向对面甩去，打掉来人的剑柄，“嘭——”他随即被激流重重地弹落在密林中。
树干支离破碎，被凌厉的气流肆意飞舞成废墟，无萧退回地面，单手长鞭舞成一道灵蛇抵御住欧阳风的攻击，一记横扫，他顺势借着力道踩稳被甩飞的单只剑柄，整个人飞身勾住欧阳风头颅，几枚飞刀随即从袖中灵活射出，欧阳风瞬间抛下他拉开距离，飞身顺着疾风扔出几枚霹雳弹。
“砰——”
一阵震天撼动的声响。
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沙漏漩涡，飞沙走石一阵阵卷进漩涡气流之内，整棵树摧枯拉朽地一颗颗连根吹起，足见密林中正在经历着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马群感受到远处激烈的刺激，发出阵阵此起彼伏的嘶叫声，不安的马蹄刨着地面不住打着响，更有甚者嘶鸣更烈，想要原地逃跑，马车被惊慌的马儿纷纷翻倒，引起更多的马儿不安起来，半烛香之后，马队已是一阵人仰马翻。
挽丰奋力按捺住眼前已经失去理智的烈马，这才堪堪阻止了堇容的马车没有翻下去，“陛下、陛下，您怎么样？”
片刻后，堇容掀起珠帘，望向震耳欲聋的漩涡中心，眸光若有所思，“朕无事。”
“陛下，看来这次来人的实力非同小可，怕是无萧也抵挡不住，现在是否派出十六影？”
堇容波澜不惊地望着远处密林，眸光淡淡，一字一顿道。
“再等等。”
硝烟弥漫的密林上空，欧阳风与无萧激战正酣，长鞭和双剑在空中隔空对打，交擦出烈烈的火花，溅到干涸的树干上，引起一阵焦烟的灼烧。
“你受过伤，就在不久，你的反应和速度都迟缓了一些，无萧，你确定还要继续打吗？”欧阳风道。
十几个回合下来，无萧均已轻松地化解了欧阳风的招式，但是与归尘一战，本就消耗了他过多的内力，目前还没有恢复完毕，而眼前的欧阳风无论是内力、还是功法，都比归尘更甚。
权衡好利弊后，无萧选择不再与欧阳风正面交锋，而是采取刺客的手段，密林曲折隐秘的地形给了他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一面抵挡着欧阳风的凌厉进攻，一面见机行事，已显得微微有些吃力，但招式巧妙犹在。
飞刀离身，无萧挥开长鞭，卷起一片树叶，“那又如何？”
“不必躲躲藏藏，”欧阳风挥出双剑，格挡住扑面而来挟着疾风的飞刀，“离开了拂天，你就学会了这种本事？”
“太后娘娘！长公主！”
柳宴和堇色茱萸相互搀扶着，三道柔弱的身影散落在动乱的马群中，仿佛轻轻一卷就会被吹走，原来柳宴所在的马车，马儿情急之下脱了缰，早已逃离无踪。
离开了烈马的支撑，马车在强大的气流下很快便翻倒了。
挽丰急忙护送着三人，“快！快到这里来！”
堇色搀着柳宴，后面跟着茱萸，不堪重负地用衣袖遮挡住诡异的狂风，挪步至一旁马车。
她艰难地稳住身形，不可置信地看向硝烟里的密林。
是谁？
是无萧吗？
她定定望着密林方向，直到一道冷冽漠漠的嗓音传来。
堇容掀开帘子，朝她伸手，“到这里来。”
数番防御下，欧阳风似是厌倦了这刺客手段，他收回双剑，静静落到一棵树上，“没意思。”
无萧亦瞬身后退，两人纷纷落到最高的两颗树上，彼此远远对立着。
见他胸膛轻轻起伏着，似是有了微微的疲态，欧阳风轻笑一声，“不要耍小聪明了，时间越长，你的内力恐怕更支撑不住吧，”
“我说过，不用剑，你就永远无法胜我。”
“为何这么卖命？你可不是这样的人，”静静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少年，他冷哼一声，继续道，“为了她？那个公主？”
“堂堂拂天派弟子，竟被一个女人所左右，我笑你本来可以做一只无拘无束的飞鹰，却心甘情愿堕入朝廷沦为棋子，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无萧冷笑一声，幽幽开口，“我愿意。”
“我说过，你们两个生来不是一路人，注定不会走到一起，她是一国公主，而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江湖人，无根无萍、朝不保夕，就连拂天都不认你，你唯一的能力，就是你这一身杀人的本领，可看看现在的你，你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又怎能保护的了她？”
他说的缓慢而又残忍，一字一句碾压他的执著，“她的身份注定无法离开宫廷，你的身份也注定离不开江湖，两条路你们都无路可走，无萧，我最后劝你一句，执迷不悟自会自取灭亡，你若知趣，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保证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知趣？”扯动干涸的薄唇，无萧冷冷一笑，“可惜，我从来就不是个知趣的人，”
“嗯？”欧阳风凝着眼前的少年，眯起眼睛。
无萧抬起头，早已烈火燎原的眼眸，弥散的尽是暴戾杀戮之气。
“杀了你，抓了国师，我自然有第三条路可走。”
他长鞭一甩，趁欧阳风晃神之际飞身来到他的面前，卷起一把剑柄，瞬间踩在锋利剑尖，灼灼对视着他的眼睛，“我答应过她不再杀人，你是最后一个。”
“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带她走。”
欧阳风大惊失色，举起双剑疾迅格挡住攻击。
两人停顿片刻便又电光火石地交起手来，一轮新的对峙开始了，两道鬼魅身影如飞般穿梭在纷乱灼烧的密林之中，隐隐的雷电流窜其上，不知不觉两人双双离开密林，离马车依仗越来越近。
“他们朝这里过来了!准备！”
马群之外，□□手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随着密林处硝烟散去，大地传来一阵颤动，很快在四周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成百上千的铁骑从密林四周闯出，将□□手打的溃散，迅速包围住了马群。
只在转眼间，又形成了新的劣局。
“待在这里不要动。”堇容面色冷冷，对柳宴和堇色吩咐一声，径自出去马车。
“不要怕。”堇色安抚着柳宴，掀起锦帘焦急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到了现在仍然没有看见无萧的身影，她心里渐渐生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阻隔着重重铁盾，堇容下了马车，长身立在安全的保护圈里，望着同样如此的国师。
“国师，好久不见。”
双方士兵剑拔弩张，中间的两人均都面色淡然，遥遥相望。
“原来，国师摘去假面，竟是这般年轻模样，我想朕该换个称呼，叫你一声北燕太子为好吧？”
国师轻凝着堇容，悠悠开口道，“堇容，你的伪装本领也不比我差，待得久了，连我也要信了你那软弱无能、无所所为的嘴脸。”。
改动过的声音阴柔湿黏，带着不带温度的冷意，“你很聪明，知道我会在这一路等着你，但是你却低估了我的力量，如今这一局，我势在必得。”
堇容幽幽望着国师，缓缓开口，“你谋害父皇，霍乱朝纲，结党营私，草菅人命，还意图勾结江湖教派刺杀朕，这里面的哪一条，都能让朕在这里将你就地正法，犯下累累罪状还不知悔改，你竟还有胆子站在朕的面前？”
“成王败寇，历史是由强者改写的，到时候你死了，我自会让天下人忘记你，忘记奉天。”
余光里，交缠的两道身影正在逼的越来越近，堇容薄唇一勾，继续不动声色。
他很明白国师的用意。两军对峙，他是想借此故意激怒他，然后引起兵戎相接，在乱军之中，那名与无萧对峙的厉害杀手便可趁乱取得他的项上人头。
不费吹灰之力。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复辟北燕，就凭你这几百兵马？”堇容温淡问道，如墨濯般的眼眸沉凝似水，淡的看不出丝毫心绪。
“善谋者谋势”，国师缓缓道，“我也知道顺势而为，乘势而上这个道理，对我来说，到了今天，复不复辟，对我而言已无意义。”
他深幽的黑眸凝着堇容，嗤笑一声，“现在，我找到了新的乐子，看着奉天日渐衰微，一步步亡到自己人手里，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而你，你是计划之外的存在，如果不是你，我本可以将皇位送给你那个愚蠢的六弟，我喜欢你父皇那样昏庸的皇帝，而不是你这种的。”
“如今的奉天不需要你这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我不喜欢，很不喜欢，所以，你必死。”
。
巨大的冲击席卷人群，裹挟着巨大的风声，飞沙走石剧烈地摇晃起来，无萧和欧阳风交战数百回合，已是来到马群之中。
“还不拿剑！”
见无萧依旧毫不所动，欧阳风咬咬牙，一个瞬身来到马车，珠帘下的堇色蓦地抬头，直直对上他的眼。
他目光一凛，手中剑锋果断一挥，一剑劈开了马车。
马车随即裂成两半，引起一阵巨大的骚乱，堇色从马车里倏然跌落，她踉跄着扶住身体，刚直起身子，寒光一晃，一道剑已经直逼她的面门。
惊魂未定之际，她钉在了原地，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
电光火石间，一道长鞭袭来，死死卷起剑刃，将它大力抛至一边。
瞬间之间发生的骚乱，惊动了堇容身边的挽丰，见到是欧阳风和无萧两人落下，他大惊，立刻吩咐弓箭手对准一边的欧阳风。
但是男人身影疾迅如鬼魅，无萧堇色又都夹在那里，众人蓄势待发，却是久久难以下手。
“怎么，你不是喜欢她吗？难道师门之规，还比不上这个女人的性命？”双剑与长鞭纠缠在疾迅的气流中，欧阳风厉声道，“拿剑！”
无萧面沉如水，心中天人交战，双眼，渐渐猩红。
他早已不用剑多年，已经失去了所有勇气再次提起它，他眉目一凛，开始挥舞长鞭发动狠戾的进攻，一招一式间，那激烈的速度，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
就在他低头喘息的间隙，正在这时，眼底的一角月白色忽的占据了他的视线。
堇色站在原地，深深凝望着他。
经历了生死一线，她还雪白着一张脸，发红的眼角泄露了刚刚的恐怖，秀眉蹙起，一双眼睛却是紧张、关切地望着天上的他，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人。
烽火兵戎的战场上，四周都是飞沙走石的声响，月白色的身影久久地立在原地，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而又脆弱。
他一鞭子甩过去，情不自禁落到她身边，一边暗中窥探欧阳风的动向，一边检查着她的身体，“快躲到安全的地方，我去去就回。”
“这是护心丹，服下它，会护你心脉。”堇色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喂给无萧。
淡香的药丸吞进喉中，全身仿佛又恢复了些力量，无萧心中一热，低头看着她，“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过要带你走，就不会骗你，堇容已经答应了我，等过了今天，你可愿跟我走？”
堇色怔了怔，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眼梢又红了几分。
她点点头，慢慢扬起一抹笑，“好。”
“活下去，我等你。”
无萧凝着她，如墨似夜的眸子，隐去了杀伐中的寒凉冷厉，缓缓漾出一抹温热。
随即，他皱起双眉，狠了狠心，将她一把推到安全的地方，“挽丰，”经过挽丰时，他开口道，“剑给我。”
见少年神色肃杀，挽丰愣了一下，忙抽出腰间的佩剑，递给他时，看了看他，“别死。”
“多谢。”无萧提起剑，目不斜视地一步步离去，临走前又轻轻落下一句，“保护好她。”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挽丰看着少年猎猎飞扬的背影，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