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贪必谋人
早上，崔知州坐着轿子来到衙廨办公。
“大人，昨晚卑职抓了一个殴打钦差的。”
“什么，殴打钦差，那个钦差”
“说是姓朱。”
“在哪里发生的事情”
“在福满楼，对了，随行的还有驿馆的手分。”
“备马，随我去太平驿馆。”
“是。”
崔知州和鲁捕头快马加鞭来到驿馆。
“司空手分，朱相公在哪间房”
“西院，我带你去。”
“朱相公被人打了这么重要的事也不上报”
“卑职失职了。”
“朱相公，崔知州过来看你了。”
朱易打开门走了出来说道:“崔知州这么早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早上听到朱大人被刁民打了，过来慰问一下，这是我们的严重失职啊，还望见谅。”
“哪里没有几个刁民，不是大事。”
“今晚到我府上做客，也算是以表歉意。”
“多谢崔大人的美意，这不符合规矩，以免给人话柄，大人的关切朱某心领了。”
“好吧，我也不为难相公，有什么需求跟司空纶说，不要客气。”
“司空先生照顾的很好，驿馆管理井井有条，住起来很舒适，饮食可口，差役也礼貌热情，我要感谢司空手分和下属的细心照顾。”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那本官就不打扰了。司空，一定要加倍照顾好朱大人，昨晚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是，相公。”
崔知州返回家中已是大汗淋漓，在仆人的服侍下脱去外衣，让婢女在旁边给他扇扇子。
崔夫人走了进来，问道:“这一大早去哪里了，衣服都浸透了。”
“审计官被人打了，趁机过去慰问一下。”
“那可坏喽，这对我们的治安又不满意了。”
“也没多大的事，听捕头说就扇了一巴掌，不过我已经捕头了，各打五十大板，重役三个月，罚银两贯。”
“你看他的态度怎样”
“大夸驿馆方方面面的好。”
“不过这司空纶把驿馆管理真是井井有条，做人也正派低调，可惜是个小吏，要是有个品的话，我就让女儿嫁给她了。”
“你这又扯到哪里去了，不过我总感觉他俩关系不一般。”
“谁”
“朱易和司空纶，他俩昨晚一起在酒楼喝酒了。”
“这不是有他的把柄了。”
“吃个饭喝个酒算什么把柄，又不是和朝廷命官。”
“不会是谁委托司空纶请他喝的酒吧自己不方便，司空纶又是管理驿馆，这样也没有把柄。”
“难道是孟祚，或者白澄他俩也没有看到和司空纶有过多的来往啊。”
“也有可能是低级官员。”
“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趟浑水。”
通判孟祚正在河边钓鱼，专知官文兴走了过来，这是他们定期相约钓鱼的所在。
“听说了吧？”孟祚。
“听说了。”文兴。
“茶馆酒楼议论的人多吗？”
“没有听到有议论，这种小事不会有大的水花。”
“那就以讹传讹主动让他蔓延起来，传到朝廷让他失去信任，这样他的话就没有分量了，就算他查到什么了，也会打折扣的。”
“明白。”
王骐从曹季酒馆回到驿馆对司空纶说道:“先生，我今天在酒馆听到一些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我听说审计官在酒楼和别人争歌妓发生了斗殴。”
“你听谁瞎说的？”
“不认识，都在酒馆里议论。”
“你相信了。”
“大家都这么说应该是真的吧，这些当官的吃饱喝足不就喜欢狎妓嘛，有的家里面还养着好几个。”
“我不否认很多官员的生活奢靡，但是这个事是假的，真的就是朱大人看到酒馆的女老板被醉汉调戏，打抱不平出手相救。”
“这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那是，我看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让朱相公有所畏惧。”
司空纶想，不能任由事情这样扩散，必须要找个其他事盖住这个事的风头，让人们转移话题。
司空纶把王骐和李菽叫过来，告诉他们朱易是因为点检到官员贪腐，有些官员害怕因此散播谣言，其实朱大人是打抱不平。
李菽因为是经常送递角，穿梭于州府之间，因此他的消息散播的比较广也更快。诬陷的消息还没出城，反制的消息已经扩散到了几百里外，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在这些贪官污吏还在沾沾窃喜自己的计谋奏效了，全城都在议论审计官和细民抢歌妓被打了，殊不知这是自我陶醉。就像两个人绕圈跑步，竞争对手落在你身后，就在以为自己必胜时，原来人家比你多跑一圈。
“先生，门外有人找。”兵士。
“谁找我？”
“我不认识，不过是一位美丽……”兵士说到这里感觉有些轻浮，马上改口道:“是一位小姐。”
“是曹娘子”
“不是，曹娘子我认识，比她好看多了。”这位兵士最终还是没忍住溢美之词。
司空纶跟在兵士后面来到大门口，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轿子。
“敢问是哪位找在下。”
“是我。”轿子里走出一位丽人。
司空纶看到这张面容有些不知所措，调整好心态慌慌张张作个揖。
“司空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的。”
两人来到一个僻静处。
“谢娘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听说了个事，不知该怎么办，就过来听听你的意见。”
“我知道了，这消息传的真快啊！”
“你也知道了？”
“我早知道了。”
“这是谁造的谣，明明是打抱不平，怎么就成争风吃醋了，诬陷我无所谓，我一个平头百姓，朱大人是朝廷命官，这会影响人家的仕途的。”
“我已经采取措施了，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让这些卑鄙小人得逞。”
“你用了什么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办法可行吗？要不我到衙门把事情说清楚，我是当事人，他们总会信吧。”
“现在全城都传开了，你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关键是散布谣言的就是衙门里传出来的，你认为有用吗？”
“难道不是欺负我的人干的”
“当然不是，朱相公是朝廷派来点检账薄的，有些人害怕了。”
“果然官场狡诈险恶。”
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如果利益是一头猪，老百姓争的是下水和脏器，当官的争的是肥肉，诱惑越大，欲望越强，胆子就会越大，胆子大了就会失去理智，这个时候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这就是人性的扭曲。我比你壮，我就敢欺负你，我比你有钱，我就敢欺负你，我比你有权，我就敢欺负你，反正就是级压迫一级，直到最下面的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说的刀刀见血。”
“当官的本身就是高高在上，享受着至高的特权，赋税蠲免，不需服役，吃穿住行都有补助，杀人不判死刑，高出普通人几十倍的俸禄，就这样还不知足，还在收刮民脂民膏，真是欲壑难填。”
“先生志向高远，却只能做个小吏，真是让人愤愤不平。”
就在两人对话之时，曹娘子路过。曹娘子是给驿馆的某位官员送外卖，本来这些活是店小二干的，她揽下的目的是可以见到司空纶，毕竟一日不见，心里总痒痒。当她远远看到司空纶面前有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时，本想生气的返回去，一想时间久了菜凉了，客人会埋怨，于是就心里很不爽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过时偷偷瞄了一眼这位女子，不光身材婀娜，脸蛋也是如花似玉，这让她顿生嫉妒，方寸大乱，偌大的石头也没有看到，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还好没有倒下。
赶紧拍拍胸脯缓解惊吓，心想，好悬，差点就打翻食盒，不然既要出丑，又要给客人骂。
司空纶看到也赶紧过来询问情况。
“曹娘子没事吧。”
“哦……还好还好，让你见笑了。”不过心里美滋滋的，毕竟还知道关心我一下，这让她心里多少宽慰点。
谢娘子也走了过来先向曹娘子施礼后，又对司空纶说道:“先生，那我就回去了，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随时唤我。”说完扭着婀娜的身姿向轿子走去。
曹娘子看她上了轿子，心想，这女子什么来头，出行用轿子，官宦人家的女子断不会这样抛头露面，看她这一身不俗的穿着，多半是妓院行首。
因为曹娘子经常过来送外卖，和驿馆的兵士都熟了，就问看门的兵士:“小哥，这位娘子是谁？”
“福满楼的店主。”
听到兵士这样说，心想，怪不得座轿子，原来是开酒楼的，想想自己只是个小酒铺，心里顿时产生了落差，不自信起来，如果她要主动接近司空纶，我是要落下风了。
知州府里，知州和夫人正在吃饭。
“相公，我听街上在传，钦差是和平民争一个歌妓被打了？”
“你相信了？”
“你们这些男人，不都喜欢能歌善舞的妓女吗，争风吃醋不是只有女人会。”
“鲁捕头亲眼所见，是那刁民在不知道朱易是朝廷命官的情况下动手打人的，起因就是刁民调戏女店主，朱易上前制止被打了。这些谣言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搞臭朱易，让他的话失去分量，也是敲山震虎，告诉他不要太认真，惹急我们你也不好过。”
“这样对我们是好是坏？”
“不能纵容他们胆大包天，万一朝廷调查清楚是人为的，那首先遭殃的我这个知州，还以为是我指使他们的。我打算抓几个散布谣言的，以儆效尤。”
崔知州随后就让鲁都头在茶馆酒楼抓了几个当众各打五十大板，那些在茶馆酒楼说书的和喜欢嚼舌头的都噤若寒蝉，这件事也就没有继续扩散。
几天的检点审计结束了，司空纶送到十里外折柳相赠。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离别的时候。”
“这一次公务在身不够尽兴，只愿下次无那俗事缠身，和司空兄聊个三天三夜。”
“好的，一言为定。”
“后会有期，保重。”
朱易在回去的路上，他惊讶的发现茶馆酒楼里有人在议论自己在秀州点检的事情。自己高大的好官形象马上立了起来，原来在这些老百姓眼里，自己打抱不平却被贪官污吏造谣借机污蔑自己，目的就是自己查出他们贪污受贿的罪证后，要揭发他们的丑行，他们抢先一步污蔑我，让我处于被动。自己本来想大事化小，看来自己已经被架到了祭台，现在如果主动放弃这个青天大老爷的形象，将会让陛下和这些寄以厚望的老百姓失望，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己的好官形象已经名声在外，虽然自己也是被赶鸭子上架，朱易把这次点检审计的情况如实上报朝廷，秀州的多位官员也被依法惩办，朱易办事得力也得到了升迁。
崔知州本来今年是第三年，平稳度过磨勘后就会升迁，由于没能管理好辖内的下属，还需要再磨勘两年，两年后表现好了才可以有升迁的机会。
店宅务的专知官文兴和典押郭饴被免职并没收家产充公，并流放五百里。负责押送他们的解子其中有一个在租房子的时候被他百般刁难过，因此怀恨在心，在途中一直折磨他们，明明暑天需要在早上和下午太阳温和的时候赶路，解子偏偏在日中的时候赶路，还不让他们喝水，平时细皮嫩肉享受惯了的两人，怎么能够忍受这毒辣的太阳，文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中暑死了，郭饴也被折磨的丢了半条命。想想往日那些左拥右抱，好酒好肉的日子，感觉像一场梦。自己寒窗苦读十载，饱读圣贤书，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通判从七品被贬为九品，还被谪到偏远的万州武宁县当县丞，武宁县是下等县，你不是喜欢贪财吗，那就偏偏把你安排到一个没有油水的地方，让你再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