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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啊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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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从她诞生之日起,她的大名王菲菲就被忽略了,“老三”这个名字一直伴随着她离开这个世界。

    作为七零后,老三从北村一个最贫困的家庭里出生。而北村,又是县里最落后的乡村。

    老三的父母生了九个孩子,七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不生小子不罢休。为了生最后两个儿子,前面生了七个丫头片子。大姐二姐早早地远嫁他乡,从来没有回来过。所以老三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家里的老大。她没上完小学就辍学了。回家干农活、看弟妹。转眼长到十八岁,提亲的人也不少,都看中了老三能干,但是一提到彩礼,人家就撤了。他们觉得老三家太穷,那么多孩子,多大的负担呀!还要彩礼?不要彩礼人家还得掂量一下呢。老三父亲可不乐意了,他扬言:我不能白养闺女,说啥也得给彩礼。就这样,男方家都嫌弃老三家拖家带口过得不如意,怕日后成了婚,老三娘家人有事没事就来打秋风。所以相了好几个,男孩都相中了老三,但是男孩子们的家长却不喜欢老三的家庭。也难怪,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可不是两个人那么简单。就这样老三的婚事一拖再拖,转眼老三都二十一岁了。老三父亲天天发愁。老三母亲也是唉声叹气,她身体不好,最近腰痛的起不来炕,每天让孩子们侍候着,老三爹看着也腻歪。这他妈过得啥日子!相中老三的人家没钱,有钱的相不中他这个家庭。“破房子漏锅,家里躺着病老婆!”真是一言难尽!他这些年养这窝孩子太辛苦了,天天吃不饱饭,一群孩子如同一群猪一样,每逢到了饭点,一大盆清水面条汤或者玉米面糊糊汤刚端上桌,他还没坐定,盆里的饭就光了。他又气又无奈。天天饿肚子,恨不得哪天吃个饱饭,死了也甘心呢。

    他想着得赶紧把三丫头嫁出去,要几个彩礼能让一家人好过点。有一天他正在喝闷酒,前院张婶来了,笑眯眯地对老三爹说:“哎呀,我说什么来着?这人有喜事呀,走到哪里都亮堂!你瞧你老这额头放光,让人就觉得你有喜事了!”

    老三爹不以为然地说:“我家哪有喜事?该不是你给咱说媒来了?”

    张婶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三妈,叹口气说:“多一个孩子多一口饭,嫁出去能给家里省点粮食。老三娘病的这样子,也没给她看看去。”

    老三爹长叹了一口气,吧嗒了一口旱烟袋,说:“谁说不是呢!老三没有合适的对象呢。”

    “这不就有了!”张婶眉开眼笑地说:

    “过山村我表哥家有个表侄,相貌堂堂,家里可有钱了,给人家放马,一年能挣个万八千的!可会过日子了,家里啥都有,就缺个媳妇儿!”

    老三爹一听,马上站起来,笑着说:“那感情好了!”

    张婶雷厉风行,几天就和老三爹商量着给老三订婚了。

    订婚仪式很简单。压根都没相亲,就直接让两个孩子订婚。订婚那天,张婶领着他表侄来到老三家。老三这才看到这个年轻人是啥样。个子高高的,黑黑的,清瘦的面孔,额头上有明显的三道抬头纹。眼睛不大,穿着笔挺的西装,脚上蹬着一双油光锃亮的马靴。老三一家人被他的打扮镇住了。看来这小子不错,起码有钱。就那双全牛皮翘头的长筒马靴就值不少钱。老三也不再说什么,自己年龄大了,爹做主,那眼前这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丈夫,今生就和他一块吃住了。想到此,老三不禁绯红了脸颊。

    “我叫吴福生,今年二十八岁。”那个男人爽快地说。

    老三低着头不敢看他。他拉起老三的手,说:“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

    双方交换了手绢,吴福生给老三200元钱。答应给老三爹五千元彩礼,订婚先给一千,下大礼时再给四千。那时候谁家有一万块钱就是万元户。五千元彩礼不少了。老三爹笑呵呵地和张婶等人喝酒吃饭,大家很开心。张婶说:“亲家,这婚也定了,就是人家的人了,明天让孩子跟福生回他们家看看,相相家,看哪有不满意的,让他们办去。”老三爹此时醉意浓了,他扬了扬手,说:“去,那咋不去!多去几个人看看去。”

    张婶说:“哎呀,让孩子自己去吧,咱们去干啥!”

    老三娘躺在床上说:“那劳烦你张婶带着去哦,去一天看看婆婆妈就回来,家里离不开这娃。这孩子长这么大也没出过门。”

    订婚宴吃了一天,到了晚上,张婶点头哈腰地回去了,一夜无话。

    早晨太阳老高了,老三爹睁开眼睛,打了一个懒腰,这才想起今个女儿要去过山村婆家相家。他想着拿着吴福生给的这一千彩礼给女儿先买件像样的衣服再去婆家。赶紧叫着“老三,老三!”

    没听到老三答应,弟弟妹妹们赶紧说,姐姐早上被张婶领走了。老三妈也说。老三爹“哦”了一声,有点遗憾地想,没给孩子买衣服就走了,张婶真是个急性子,比我还急!

    第二天,老三没回来,老三爹去张婶家询问。他一看到张婶在家,马上着急起来:“你怎么没跟着去呀!让我闺女一个人跟着那小子走?”

    张婶不耐烦地说:“哎呀亲家,看你说的这话!我跟人家去干嘛?人家小两口的事,我一个老婆子掺乎啥!”

    “什么小两口!还没结婚呢!不像话!”老三爹吹胡子瞪眼睛,发起怒来。

    张婶一看,马上笑道:“我那表哥表嫂可是热心肠,一见丫头去了,还不得疼成啥样呢,好吃好喝伺候着!她家没丫头,咱家老三到了他家,还不得跟菩萨一样供着?哪有刚去了就回来?还不得让孩子待两天?早晚是人家的人,你这老头子还操什么心哦!”

    老三爹听了稍稍有点安慰,耐着性子等老三早日回来。

    老三跟着吴福生坐上清晨最早的一辆班车,摇摇晃晃颠颠簸簸地回到了过山村。过山村也是一个穷村,没几户人家,家家靠给生产队放马为生。吴福生领着老三,来到了哥哥家。哥哥嫂子给他们做了饭。吃完饭,吴福生就领着老三去自己住的地方。老三一看,这哪是什么有钱人家,简直比自己家还穷啊。四面透风的两间土房,一间有几匹马住,一间人住。满屋子马粪的味道,闻着作呕。地上潮湿。清屋冷灶,老三眉头皱起来了。吴福生看她不说话,反而笑了:“媳妇儿,你上炕上坐着去,我给咱烧炕!”

    说完他脱了马靴脱了西服,换上放马的衣服,出去抱了一堆麦秸,往大锅里舀了半锅水,划根火柴,点着火烧起炕来。

    老三坐在满是灰尘的炕上,心潮翻滚。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家吗?这日子怎么过呀?不是说看看公婆和看看房子吗?怎么直接进这个破土房子来了!

    不一会吴福生烧完炕,炕上温暖起来了。吴福生走进屋,在炉子上给老三煮了了一碗面条。端在她面前说:“媳妇,吃吧。不瞒你说,我父母早就没了。我排行老三,从小跟着二哥放马。大哥前些年病死了。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山东。我姐姐家有钱。咱们这里穷,回头咱们去找她去,她那里工厂多,咱们去打工,好日子在后面呢。”老三没言语,她想着赶紧回家,她想爹妈了。刚出来就想爹妈,她根本没离开过他们。她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一口一个“媳妇儿”叫着,她有点害怕。

    吴福生有点看出她的意思,就说:“咱们在这待一天,你和我二嫂去住,我和二哥在这里住。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着。老三将信将疑。最后看到的确是让她和二嫂一块住,她才放了心。晚上,二嫂热情的给老三包了顿饺子,给她盖上自己结婚时的被子。嫂子的两个孩子跑来跑去,一个七八岁男孩,一个十几岁女孩,他们“小婶,小婶”地叫着,和她猜谜语,打扑克,让老三感觉这一家人真好。第二天一早,老三被叫醒说是要回家。老三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赶紧穿好衣服,跟着二嫂出了门。吴福生站在院子里,笑盈盈地喊道:“媳妇儿,回家喽!”老三害羞地走过来,被吴福生一把拉住,他们坐上了一辆毛驴车,然后又转乘到一辆大巴车上。坐上车,吴福生才松口气说:“终于坐上车了!媳妇,你看外面的景色多美!”

    老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田野里绿油油的,才想起来春天到了而自己还穿着棉衣。吴福生拉着她的小手说:“媳妇,咱们去打工吧。我跟爸说了,他同意了。你家人口多,你出去省口饭还能挣钱,在家无非就是看弟弟妹妹,也没钱。我带你去姐姐家,咱们挣一堆钱回来给咱爸,给他一个惊喜!咋么样!”

    “好是好,就是咱们刚订婚,还没结婚呢,我怎么能和你出去?再说了我爸也不同意呀。”老三说。

    “没事,我和爸订婚那天都说了,爸都同意了,所以才让你和我去我家收拾东西的。”吴福生肯定地说。

    老三犹豫了,低低的声音说:“我没见过你姐姐,我不想去。”

    吴福生说:“你觉得二嫂怎样?”

    老三说:“二嫂人真好。”

    吴福生说:“咱姐姐比二嫂好多了,姐姐疼弟弟,当然更疼弟媳妇。你去了要啥她给买啥!她家开个小卖铺,整天随便吃。姐夫在工厂上班,挣钱可多了,还雇人呢!你去了就不当农民了,去城市里当个城市人多气派!”

    一听说要去大城市,当城里人,老三很开心,她很向往那种城里人的生活,住高楼,上饭馆吃饭,而不是在大锅里煮饭吃。吴福生看她不言语了,一把把她拥进怀里。老三半推半就地倒在吴福生的怀抱里。汽车颠簸着、怒吼着向前奔去……

    接连几天不见老三回来,老三爹着急上火,一趟趟去张婶家质问。张婶也不耐烦了:“我哪知道啊?你丫头跟人家走了,不回来怨我吗?八成是不想回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爹都管不了,我管得了吗?”

    老三爹气急败坏地和张婶对骂,后来一气之下,老三爹坐上车去过山村找孩子。他心想:这个老三,太不懂事了,没结婚就跟人家过上了!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可是一去过山村他就傻眼了。什么有钱人,狗屁,比自己还穷的穷小子!领着自己闺女跑了!

    追问吴福生二哥二嫂,他姐姐在哪个城市?两个人直摇头装聋作哑。老三气急败坏地从吴福生家回来就病倒了。老三妈也急火攻心马上就不行了。一二连三的打击,让这个家支离破碎。不几天,老三母亲就撒手人寰了。老三爹一夜白头啊。人们常常在老三爹面前提起老三。老三,多好一个姑娘,怎么订了婚还跟人家跑了?难道就差几个月过门就等不及了?老三呢老三!你妈死了你都没回来!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娘啊!老三呀老三!怎么那么傻?你不知道你提前和男人睡了,就不值钱了,你爹那五千彩礼可就收不到了呀……老三爹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又急又气,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强打精神起来。还得去工地干活呀!这几天多亏了老四。老四今年刚上小学五年级,十几岁的小姑娘,心眼比老三多。她曾经跟爸爸说,三姐订婚那天晚上,吴福生还要让她和三姐一块去他家玩。老四果断拒绝了,她说:

    “我才不不去呢,我又不认识你,回头把我卖了怎么办!”

    老三爹听了心惊胆颤,真是后怕,这要是老四也跟着去了,真就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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