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沙工黄二毛
腊月。
黄家村西边的黄沙河。
光棍黄二毛拿个铁锹弯着腰满头大汗地平着沙车上的大沙，天气干冷，他的秋衣已经湿透贴在身上。
黄二毛身高一米八，长得也不错，大眼睛高鼻梁，不胖不瘦的，就是家有个脑梗半瘫老爹，都二十七八了还没个老婆。
一个字，穷!
这个货因为没老婆也没人管他，一个人也想开了。
平沙子赚得钱，差不多是:
三分之一送给路边饭店喊他亲哥亲哥的小姐。
三分之一送给麻将桌的麻友。
剩下三分之一顾顾家自己和老爹的吃喝。
车主李大强三十多岁，扫帚眉下的一双小眼睛这会儿满满的都是猥琐笑意。
“大强，县城东关四方客饭店新来个小姐叫花小蝶听说没？穿戴都是民国打扮就不说了，后背上特马纹了个骚狐狸。
奶奶的，长得漂亮的跟个狐狸精转世一样的，看着就撩魂，咋样，一会儿要不要搭咱车去耍耍？”
黄二毛直起腰，拿脖子上毛巾擦擦汗，一双大眼睛里倏忽闪过一丝污秽色光，刚想答应，随即耷拉下脑袋，摇了摇头。
“今天不行，今天下午得去后庄相亲呢。”
“又相亲？你这相多少亲了？回回不成。整那玩意儿干啥，一个人多自在。你一会儿搭我车到城里整一盘子就回家。下午才相亲，不误事儿！女方啥条件？”
“三十多了，是个寡妇。”
黄二毛嘴里说着，手里没停，三下两下平尾工作完成，麻利地扶着车帮跳下了车。
李大强把平沙的车条子给他，准备上车，又一脸猥琐地笑着说道：
“大强，真不去啊？去的话搭我的车去。跟你讲，那女人，不光漂亮，还活儿好……啧啧……”
黄二毛穿上棉袄，一时间有些心动。
“走犊子吧，一会儿的事儿，不耽误你下午相亲了，那小姐穿民国衣服，进去都跪迎呢。赶紧去把条子换了工钱，去过一把总统瘾。”
李大强看他迟疑，男人的好色和不正经，让他笑哈哈地继续忽悠。
“他奶奶的，那就去。你在路口等我。”黄二毛把棉袄扣子扣上，一溜小跑去结算工钱。
李大强车上打着火，把车子开到外边路口。
没一会儿，黄二毛跑了过来，手里啃巴着一个烧饼跳上了车。
“哥，她这穿民国衣服又身上纹狐狸的，价钱高不？我兜里就今晚赚得九十块钱。”
平一车沙三十块钱，今晚这个货累得屁屁的干了三车。
“六十，比一般的贵十块钱。不过真值，你进去后给你跪下，喊你大帅呢……”
“卧槽，把咱当总统啊？行，多十块值。比喊亲哥威武，他奶奶的。”
黄二毛三口两口把一个烧饼塞到嘴里嚼巴，含糊不清地说道。
“没事，你没钱跟哥说，哥借给你钱耍。”
“不用，90块钱足够了。60块给小姐，10块钱买碗面，5块买包烟，5块买回家车票，剩10块钱我回去买块儿猪肉中午和我爹吃。”
黄二毛美滋滋地算着自己一夜辛苦赚得来的钱刚好包圆。
李大强听得笑得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生活的喜乐各不相同!
有的人把这一个汗珠摔八瓣赚来的钱省吃俭用，留着修房盖屋，娶妻生娃孝敬老人。
而黄二毛，光棍一条，没有太多牵挂，赚多少花多少，反正自己年轻有的是力气。
流沙河就是自己的铁饭碗，交警查车这么严，难道你能离了平沙子的劳工？
东方一抹鱼肚白挂上，李大强的车子嘎地停在了四方客的饭店门口。
“哥，你不再耍一盘子了？”黄二毛下着车问道。
“不耍了。你快去吧，悠着点啊，太快吃亏。”李大强哈哈笑着打着荤话。
“晓得了，咱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特马60块平沙忙半夜，说啥也得弄一个小时。不能亏!”
黄二毛说着关了车门，看着李大强的车开走。
他搓搓脸蛋子，呼哧擤了一把鼻涕摔地上，兜里也没纸，手搓巴搓巴在裤子上擦擦。
自己咳嗽几下，挺直身体，头高高抬起，气宇轩昂地像个不差钱的大爷一样走进了四方客饭店。
老板胡老三看到黄二毛，狮子头鼻子习惯性地吸了几下，一双鹞子眼满是笑意：“二毛来了，吃饭还是……”
后面话不用说，黄二毛这类人都是四方客心照不宣的vip老熟客。
“先来一大碗肉丝面卧俩鸡蛋，拿盒五块烟，另外盛碗汤过来，那个吃了饭才有力气搞。”
黄二毛拿出七十五块钱，给老板胡老三。
“点花小蝶？”胡老三看到钱数，笑嘻嘻地说道：“有眼光，刚来才两天，正点的很。”
说完朝着后厨大声喊一声：“一大碗肉丝面，另外先盛碗汤过来。我去给你拿烟。”老板转身去前台。
饭店里热乎，一夜没睡的黄二毛这会有点犯困，他用力搓搓脸，上下眼皮黏糊的睁不开，他跑到后厨去用凉水洗了把脸。
回到饭桌跟前，烟和一碗面汤已经给他放到桌上。
忙了一夜，就刚才啃了个干烧饼，嗓子着实干得冒烟。
他端起碗，用力呼呼吹几口热面汤，冒着热气的面汤被他一口气倒进了肚子里。
自己拿着碗到厨房，又盛了碗汤喝了一口，悠闲地放在桌子上。
还别说，一碗面汤打底，精气神一下子上来了。
他拿起烟撕开包装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一会儿饭一吃，妞一搂，他娘的，美滋滋，这才是生活!
香喷喷的肉丝面没一会儿便端了上来，黄二毛辣椒和醋往碗里一拌，剥了五六瓣大蒜往碗里一扔，筷子高高挑起面条卷起来一坨。
在蒸腾的热气里，不知道是烫的还是辣的，反正是筷子挑起面条，嘴巴呼呼地吹着风降温，放到嘴里后再哧哈哈地呼着热气。
不到五分钟，刚出锅的一大碗肉丝面，被他狼吞虎咽地倒进了肚子里。
他满意地把肉丝面的最后一口汤喝净，咂吧下嘴，端起一边的面汤咕噜噜喝得又下了肚!
吃饱喝足，快哉!
这里熟门熟路，小姐在后院，打个饱嗝，三碗汤水面食下肚，身上又是一身汗。
他把棉袄扣子解开，身上的汗酸味跟着他的脚步飘向了后院。
花小蝶的门开着，黄二毛也不敲门直接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花小蝶，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穿着一件白色双排盘扣的高开旗袍，开叉很大，里面内衣都清晰可见。
看到他，眉头微皱下，瞬即脸像花儿开放。
“大帅来了？奴婢花小蝶恭迎大帅回府。”
花小蝶语气轻柔，对着黄二毛盈盈跪下。
我去，大帅？谁？窃国大盗袁世凯？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这个穿戴别样，如谪仙临世，不染凡尘的漂亮女子，黄二毛这个久经嫖场的老嫖客，这会儿突然有点慌乱紧张。
白色大床上粉色纱幔温馨浪漫，白色缎被的中间，放着一个黑色的吊坠，那吊坠在氤氲的灯光里，似乎有一股香味，不对，像雕刻个睡着的裸体女人，不对，像是好几个姿势不一的裸体女人……
脑子还在恍惚间，花小蝶已经起身，走到他跟前，把他脏兮兮的棉袄脱掉，然后去脱他臭酸味熏死人的蓝色贴身秋衣。
香气袭来，黄二毛突然觉得浑身血脉喷张，那跟了二十八年的玩意咋不听话老想出膛呢？
卧槽，镇定镇定!
就别说这还花了六十块钱，特马，五十块钱的小丽小凤老子还快马驰骋三四十分钟呢!
老子啥也没干呢!
吃亏是小事，这要是传出去，丢人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