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电话
“唉。”
乔初一看着立在房间门口角落处的透明雨伞，叹了口气。
她的书包里其实只有一把伞，这把雨伞是在时伍离开后，她偷偷去学校便利店买的。
忽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那个被置顶的头像微微晃动，就像平静的湖水忽而泛起了涟漪一般，微微晃动。
如同乔初一此刻的心情。
点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头像，里面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谢谢你的雨伞。
乔初一回了句不客气。
发送之后，她似乎又觉得这样说有点太疏离了。
想要发个表情包缓解气氛。
只是她平常很少跟人聊天，手机里存的表情包也大多都是在班级群里看着好玩，保存下来的。
如果发给时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群里一直都不说话，显得不太合群啊。
乔初一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在表情框里搜索了个关键词，而后一大串表情包出来。
她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合适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与此同时，时伍的另一句话也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乔初一看着屏幕上的聊天框，怔住。
——时伍：今天的物理卷子有不会的题吗？
——乔初一：啥也别说了jpg
那是个小熊wei尼的表情包。
她一开始搜索可爱两个字的时候，发现很多表情包都不太适合给时伍发。
所以选择了这个表情包来回复他。
乔初一尴尬的想要撤回，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时伍发过来了个问号。
看着那个问号，乔初一更加尴尬。
她连忙解释说手滑，并道了歉，但时伍似乎并不在意。
只回复了个简短的嗯字之后，将话题又重新带到了物理题上面。
在时伍问到卷子上有什么不会的问题时，乔初一迟迟没回答。
她眼神回到了桌子上，只见摆在上面的物理卷子还是一片空白。
神情略带几分苦恼。
她刚拿起笔，还没看第一道题，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时伍打来的语音。
乔初一心砰的跳了一下，紧张感随即弥漫开来。
调整好呼吸后，她接通了电话。
“喂。”
时伍温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乔初一小小的应了一声。
“怎，怎么突然打电话？”
她垂下视线，看着一片空白的卷子，莫名有些心虚。
问话也是磕磕巴巴的，甚至于在问完后还有些紧张。
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薄薄的卷子。
时伍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之后，并没有顺势沉默下来，而是害怕她碍于女生的害羞，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只是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再挂断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反复无常。
算了。
就当是。
还她那把伞的人情。
时伍想起那把雨伞，脑海里又浮现出小姑娘怯生生和他搭话的场景，眉梢处的冷漠稍稍缓和。
就连语气，都不自觉的带了点轻柔。
在安静的环境里，莫名撩人心弦。
“打电话讲的会更详细一点，毕竟你不会的可以随时问我。”
乔初一轻轻哦了一下。
此刻，心情似乎像飘在云端一般，有些小小的开心。
但又不敢泄露太多。
害怕时伍因此而疏离她。
所以她就装作很淡然地接受。
“我看了一眼，第一题到第五题都很简单，课本上的理论知识，所以我们直接对一下答案就好。”
时伍没察觉到乔初一的情绪变化，依旧如常。
“”
乔初一没说话。
只是时伍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声，像是翻书的声音。
“乔初一，你没开始写？”
时伍没什么情绪的问道。
他此刻的声音已然恢复往常，只是好像卸下了几分的伪装。
懒懒洋洋的。
情绪不高。
乔初一闻言，翻物理书地动作顿住。
神情十分懊恼。
连忙拿着手机开口解释：“对不起，我是因为先写其他作业的，物理作业一般都放到最后才写，所以”
越解释底气越显得不足，所以到最后干脆就不说了。
她话没说完。
但时伍却懂了她的意思。
为什么会放到最后写呢。
她的理科本就薄弱，物理成绩更是不堪一击。
在学校，老师们经常嘱咐学生们在拿到卷子之后，把难题放到最后来写，不要在一道题上浪费很多的时间。
避免最后交卷的时候，难题也没写，简单的题也没能有时间去写。
很显然，乔初一是个好学生。
将老师的话牢牢贯彻。
见电话那边，时伍一直沉默。
乔初一害怕时伍生气，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开始写，你，你别生气。”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伍忽然喊住了她：“乔初一。”
时伍的语调在此刻偏冷，似乎有点生气的意味。
乔初一更加慌张。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毕竟时伍好像刚才还没那么生气。
“乔初一。”时伍再次喊了她的名字，“你跟我道什么歉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声音里似乎夹杂了几分无奈。
“你数数，从我们刚才聊天到现在，你跟我说了多少次对不起？”
时伍垂下视线，看着自己左手转笔的动作，一双漆黑的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能察觉到小姑娘对他小心翼翼的感觉。
可是莫名不喜欢看她这幅明明没做错却偏偏还要卑微道歉的样子。
他从班主任那里了解过乔初一，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其实骨子里很有主见。
而且文科成绩一直稳定在前三，家境似乎听说也很好。
虽然不知道乔初一为什么放弃自己擅长的领域而选择理科，但他觉得，这样一个家境良好，学习成绩也很好的小姑娘，不该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甚至生出了，小姑娘应该是明媚的，阳光的，带给别人希望和快乐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
乔初一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开口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她死死咬着唇瓣，眼底薄薄的悲凉逐渐浮漫出来。
-
原来的她不是这样的。
她活泼烂漫，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着憧憬与向往。
只是后来父亲突然的离世，母亲带着妹妹远走他乡。
而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也时常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打骂她。
她一开始会辩解，后来换来的是无尽的打骂声。
再后来，爷爷奶奶离开了人世。
她等到了母亲来接她。
原以为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会心疼，却没想到，母亲也拿她当做一个出气筒。
她被接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年了，这两年她没有体会过别人口中的父爱与母爱。
所有的情绪最终归结到一个成语——寄人篱下。
她是这个家里的局外人，透明人。
也曾有过想要离开的想法，可小小年纪的她离开了这个家，就等于无法学习。
意味着踏入学校的机会渺茫。
她不敢赌。
也不敢反抗。
害怕董蕊被激怒，赶她离开。
于是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都先道歉的习惯。
在乡下是这样，跟着董蕊之后也是如此。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自卑也好。
总之，她只想安心学习高考。
而现在她多了个愿望——努力学习，追赶上时伍的脚步。
如果可以。
和他去同一所大学。
只是这些。
时伍不知道。
乔初一睫毛微微颤动，视线低垂。
卷子的边角因为她刚才无意识的动作，皱皱巴巴的。
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一团糟。
-
“乔初一，你吃饭了吗？”
半晌，见她一直沉默，时伍缓缓开口，换了个话题。
乔初一回神，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还没有。”
她今天回来的时候，赵阿姨没在家，
应该是出去买菜还没回来。
话落。
“初一，下来吃饭了。”
赵阿姨敲了下门，声音从门外传来。
也不知道是时伍听力好的原因，还是赵阿姨嗓门大。
总之，时伍说了句：“那你先吃饭吧。”
“好。”
乔初一乖巧的应了一声。
虽然舍不得挂断电话，但赵阿姨又在门外喊了一声。
不得已，乔初一挂断了电话。
而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刚离开，手机屏幕忽而亮了。
震动不停。
过了几秒后，屏幕自动熄灭。
与黑暗的房间融为一体。
-
时伍盯着物理卷子看了几秒之后，嗤笑出声。
“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还妄想拯救人家小姑娘？”
他反问自己。
语气似嘲似讽。
房间里此刻安静的可怕。
他身子往后，背部贴近椅背。
眼睛半阖着。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桌子。
没有规律可言。
他就这么对着空气沉默了很久，直到背部有些不舒服，才缓缓直起身子。
坐直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时伍忽而拿起笔，翻开手边的笔记本。
将物理卷子上除了基础的知识以外，剩下的题全部写出了解析步骤。
而后，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乔初一。
做完这一切后，时伍将手机熄屏，倒扣在桌子上。
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