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夫君春试下场
我们三个女眷回到的前厅,喝着茶,随意的聊着时节变化,饭食的选择等轻松家常的话题。
没过多久,就见到父亲领着两个女婿走了进来。只见林修善缀在最后面色有些发青,似乎是遭了不好的事。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就朝我回看。我却故意避开。我想着他肯定是被父亲问起了家里的事,还是当着妹夫的面,心里觉得不好受。
且等等看他会如何跟我说,也算是考验他人品的一方面。
随后我和妹妹各自与父亲母亲寒暄了几句,就要打道回府。母亲念着我们没有自己的马车,特意从府里唤了一辆马车,来我们送回家。
路上我一言不发,想着要等他先开口。谁知路途已经过了大半,我们将要在客栈休息过夜时,他还是一声不吭。
我想事情最好还是在回到林家之前就解决掉,于是拦着他即将洗漱的动作说,“夫君你为何从府中出来,一句话都不同我说。是父亲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他怔了怔,缓缓说出了两个字,“没有。”
我看他虽不打算将情绪发泄在我身上,但仍是隐忍不发,就觉得妹妹说的实在有理,他简直是个闷葫芦。
“夫君,我今日同妹妹讲了,如今她在贾家管家,刚好取了银票,听我说要借钱就直接借给我了。借据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写的,母亲今天还做了见证。你看,妹妹非常大度,说不必要我们还利息。”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就唤小二拿笔墨上来,在落款处挨着我的名字,签上了他的。
我舒了一口气。总算真的有心情关心起他的情绪来,我追问他,“夫君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日岳父提起了我父亲生前的事,我有一些伤心罢了。”
假的,必然不只是这样。我心里想着,却没有揭穿他,只是又出声安慰到,“夫君,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一家人分担问题就会减轻很多。”
他又只是看着我,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他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
我只好迂回的说起来林修清的事,“夫君,出发前我与弟弟聊了很多。”
“他告诉我说,他不是真心待在赌场的,是赌场的老板要挟他——他如果走了,就找家里人的麻烦。他才勉强待在那里的。”
“什么?”我话还没说完,林修善就惊声打断了我,我第一次见他有如此外放的情绪。
哼,他果然也不知道,我心想这两个林家的男人,真是一脉相承。
“夫君竟然不知道吗?我与他聊起的时候,弟弟说他知道你非常不容易,受到赌场势力的胁迫,要求你进入官场后为他们效力。”
“他知道你为人正直、心系百姓,断然做不出那样的事,所以才对参加科考很犹豫。他不怪你。但他觉得十分对不起婆婆,让婆婆为他的事伤心了。”
“他怎么知道的?谁告诉的他?”林修善震惊的问。
我回他说,“这他倒没有告诉我,可能是赌坊的管事告诉他的,也可能是他偷听到的。”
“以前我问他,他总是说是想找赌场的麻烦,从内部把赌场毁掉。我还斥责他痴心妄想,如今看来是我对不起他。”林修善内疚的说。
我说,“没关系了,夫君。如今我们已经借了钱,等把欠的钱还清,一切应该会好商量一些。而且我也拜托了妹妹,她背靠着贾家,应该能将弟弟从中搭救出来。”
他十分感激的看着我说,“谢谢你,玉涵。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并且愿意为林家帮忙周旋。”
“夫君,你我是夫妻关系,不必言谢。只是我向来觉得,一家人应该互通有无,不能彼此欺瞒的。”
“弟弟我就已经劝了他,让他一定跟婆婆解释清楚,不要再让婆婆误会他是自甘堕落。”
“我知道你们是怕婆婆为他担心,但我想着婆婆也历经世事,甚至连公公去世之后,还能带着你们撑起林家,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强的多。反而是你们瞒着她,让她误会更伤她的心。”
“我父亲心直口快,不知说了什么让你神色异常。如果他对你有什么误解,你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来跟他解释。”我再次问起父亲和他之间发生的事。
林修善踌躇地说,“岳父不曾冤枉我,只是问起了春试的准备情况,考了我几道学问。我因为不愿下场就故意胡乱回答,惹他生气,才骂了我几句。”
我连忙插嘴说,“夫君,你不要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他初见你时曾考教过你的学问,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也曾在家里屡屡夸起过你,应该是发现你是故意藏拙而生气。”
“不愿意去就不去吧,安贫乐道的日子我也能过,我特意学了如何种菜务农,等日后家里有钱了,我再做些小生意也是可以维持家用的。”我故作坚强的说道。
他显得更愧疚了,“是我不好,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又不能出仕,便更是无用了。只怪我向母亲提起林祝两家旧时的交往,想向你家借钱还债。却不曾想母亲直接与岳父商定了婚事,害你要嫁来我林家受苦。”
我心中冷笑,明明说是来借钱,但见我父亲惜才又顾念旧情,就起了骗人骗嫁妆的心,真是好手段好计谋。而我竟因为对方的愧疚体贴就将林家人都视为好人,真是愚蠢。
想起妹妹曾提起的让林修善明年参加春试的建议,我的心也硬了下来,担心他死活作甚,说不定这倒是个机遇,反正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什么都不怕。
我娇声说道,“夫君,我倒是不怕吃苦。只是婆婆对你的心怀期待,她如何能接受你白白浪费一身的才华和青春时光呢?”
提起婆婆,他果真犹豫起来,却仍是不作声,似乎还想瞒着。
我于是开始煽风点火:“夫君和弟弟是婆婆的孩子,按理说肯定是你们更心疼她。但我是个女人,自认是比你们男人更懂婆婆的心的。我若是她,必然是要得知真相才肯罢休。”
他果真动摇了,开始反问我,“但此事复杂,涉及权势利益众多,该如何同她讲?”
“夫君,你不要这样想。那赌坊背后有势力又能是多大的势力,最大也不过世家贵族,但科考却是圣上定下的,你若能一举夺魁,受到圣上赏识,岂不是就再不用怕别人的威胁?”
他见我讲的轻巧,着急地说,“若是只有这样的问题,我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还有位置争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我神色自然,便继续轻声说了下去,“自古争夺之时,斗争不断。若是败了,轻则罢免官职、永不进京;重则累害九族。”
“我自认没有搬弄是非,挟势弄权的本领。如何敢轻意进入其中。”
我想他倒是很会趋利避害,也认得请自己。但仍是安慰道,“夫君因为这样的隐忧,就放弃治国理政的理想,不觉得可惜吗?”
“我虽是女子,没读过几本圣贤书。但也知道,寒门十年苦读是为一朝金榜题名;出将入相是为生民立命。”
“往小处说,如今我们是靠了借家里的钱将债还上,眼下甚至可以用余钱过不错的日子,倘若还有什么问题,借着祝家和贾家的势,想来也不难应对。可借的钱该怎么还?欠两家的情又该怎么还?”
“往大处说,像赌坊那样的毒害人心的祸端,只要不消灭就会继续迫害人。夫君难道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如果只因为可能看见的困难就吓得不敢前进了,那人还算什么人?我不怕你笑我托大,但只要你上了榜,有我父亲提携,有贾家作为姻亲,你若真不想被迫卷入权力争夺,谁敢硬逼你?”
我话虽强硬、漂亮地说,但脑海中想到的确实前世父亲被罢官和贾家与三皇子勾结的场面。这样心知肚明的撒谎,有种别样的痛快。
林修善被我说的哑口无言,愣在原地。
“算了,夫君也不必非要今晚就做决定,回家之后再慢慢思量也好。”
“只是该说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母亲,否则我看到她伤心难过,一定会忍不住将我所知的通通告诉她。到时让她觉得你们信不过她,她只怕会心寒。”
“嗯”,他闷闷地答应下来
。
我这一夜睡得非常好,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心情十分舒畅。但林修善却双眼泛青黑,像是没怎么睡。
“夫君,你的面色好差,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我问他。
“没事。回家吧,不要让母亲担心。”他没有正面回答。
因为是回程,所以没有刻意赶路,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我让祝家的马车在门口等一等,一会儿还要往县城去还债。
一进门就看到林母在堂中坐着,似是在等着我们。
“玉涵、修善,怎么样,一路顺利吗?儿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林母担心地问。
我想着林修善没有休息好,平时人就迟钝,反应也慢,今天估计更甚。我就直接接过话说,
“路上一切顺利,借钱也顺利,我已经将银票带了回来,今日就能去县城将欠下的钱都还了。”
“而且钱还清了,我想修清就不用在赌坊做工还债了。婆婆,我们今天也将他领回家吧。”
林母的嘴微微哆嗦,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她声音颤抖地说:“好,我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