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好过日子
馒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黄褐色，皱皱巴巴的，一点都不暄软，甚至不能被叫做馒头。
鸡汤上漂浮了一层浓郁发腻的油，着实令人胃部不适，简直浪费食物，暴殄天物。
原以为是穷地揭不开锅，小家伙才被养成这般瘦弱，如今一瞧，是他做的饭菜难以下咽，便是给他燕窝鲍鱼，恐怕也得落个啮檗吞针的凄惨结局。
小家伙这才薄地和纸片似的，令人怀疑可是遭了亲爹苛待。
林初云轻叹一口气，再苦这小东西一餐吧，总不能直接把鸡汤倒了去。
锅盖盖上，林初云抱起小家伙走进卧房，秋日里日头正好，该收拾收拾床单被褥，晚上睡着才舒坦。
想看看小家伙有没有洗净的衣服，把身上这套换下来一起洗了去，翻翻屋里的木箱子，就两身换洗的，还都破旧地别无二致，罢了罢了。
秋天昼夜温差大，被子摸在手里厚薄正好，只是入了冬怕是挨不住。被单是暗蓝色棉布，解了一端的绳结，掏出里面的棉被，抱出去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
又走进去继续拆床单、枕头，她走一步，小怀礼就在腿后跟一步，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跟屁虫。
林初云只得放慢脚步，生怕他一个脚下不稳，摔得四脚朝天。
把所有东西腾出来后，她又犯了难，屋里前前后后也不见肥皂，转念一想也是，肥皂这东西制作需要猪油，人吃的猪油都拮据，更何况用来洗衣服。
“怀礼，爹爹用什么洗衣裳啊？”
小家伙挪动脚步，站到装满被褥的木盆前，伸开手臂，似乎在阻止她继续。
“姑姑，睡觉觉。”
小孩儿年纪小，说话都不利索，小脸却执拗地很。
林初云蹲下身，搂过他的小身子，前仰在小家伙香香软软的脸上亲了一口，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宝贝。
“在哪里？”
小家伙显然被亲懵了，小脸涨红，脑袋埋进她的脖颈。
“厨房有草灰。”声音绵绵软软地像白棉花。
草木灰？林初云心中一喜，这可是个好东西，以后有大作用的。
她顾不上喜悦，这被子晚上还要盖，得尽快洗出来，家里这点地方，不好洒地到处是水，于是一手牵着小人儿，一手抱着木盆去了河边。
沈修远住在山脚下不远处，一路过去，只见零零落落三两人家，放眼望去，远处农田的人们挥动农具忙忙碌碌弯腰耕种。
也不知道沈修远有没有个一亩三分地，日出日落，一日三餐，种点菜才有滋味。
河流绕山而过，灌溉一方土地，妇人们也常来河边浣衣，林初云到河边时，已有一妇人拎着捣衣杵挥汗如雨。
林初云想牵着小怀礼走到离她远一点的石头上洗衣，毕竟她现在名声不大好，自己听两句闲言碎语倒无碍，别脏了孩子的耳朵才是。
不料小家伙松开她的手，冲妇人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河边全是圆滚滚的石头，要是摔了可怎么办？看着晃来晃去的小脑袋，她一颗心紧紧悬着。
忙丢下手中的木盆衣物，跟着追上去，“别跑，慢慢走！”
“伯娘！”他奶声奶气地唤了妇人一句，脚下站稳了。
妇人就着粗布衣裳擦干手臂上的水珠，一把抱起小家伙。
“哎呦，我的乖乖啊，可吃饭了？”
“吃了的，还吃了鸡蛋！”他语调轻快，听起来很是高兴。
妇人看着小家伙的眼神溢满慈爱，林初云放下心来，上前想打个招呼。
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努力挤出点笑意，“小娘子是修远新娶的媳妇吧？”
“伯娘，这是姑姑！”小怀礼抢先热情介绍道。
张桂花粗糙的掌心摸摸他的脸蛋，“胡说，她是你爹爹的媳妇，你该叫一声娘亲才是。”
她将孩子抱到树荫下，转身走两步，和眼前的姑娘说起话来。
“你刚来，怕是不认识人，我家住你们前头，离得近，平日里也总互相帮衬，你唤我一声桂花婶子就行。”
林初云微微一笑，福身柔身唤道:“桂花婶婶。”
张桂花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怀礼，玩得正起劲呢，并未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初云啊，别怪婶子多嘴，人还是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寻死觅活终苦了自己不是，听我一句劝，和修远兄弟好好过日子，他是个有本事又厚道的人，怀礼也乖巧懂事。”
“外面那些个长舌妇嚼闲言碎语我是不信，我瞧着你是疼这孩子的，三个人和和美美，日子总能越过越好，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我们两口子，走两步就到的事，别不好意思！”
林初云心里漫过一股暖流，没想到女子清白压死人的地方，还有如此开明的人，真好。
“多谢婶婶，投河是我一时想不开干的蠢事，以后必会和修远好好过日子，有叨扰婶婶的时候可不要嫌弃才好。”
张桂花一听她这话，心里乐得不行，小娘子这样想就好，她还担心小娘子非要和修远吵闹，又担心她不善待小怀礼，都是自己多虑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先回去晾衣服了，没事常来坐坐啊！”
“婶子慢走！”
林初云送走张桂花，哼着小曲，寻了块平坦的石头，就着草木灰搓洗起被褥。
“怀礼，别靠水太近！”
“怀礼，回去了！”
林初云在院子里架起两根竹竿，被褥拧成长条，手腕用力将其甩上竹竿，再仔细平铺开来。
院子里满满当当晾着棉被褥子，林初云满意地撑撑腰，晚上就能睡上暖和的床了。
也到吃午饭的时刻了，她不情愿地挪向厨房，揭开锅盖，拿木勺撇去漂浮着的厚厚鸡油，再往锅里加半勺水，生火热热饭菜。
“来吃饭啦！”
鸡汤油腻发腥，馒头硬地像石头，林初云艰难啃了几口，再难以下咽。
小家伙倒是习以为常，默默喝下小半碗鸡汤，林初云怜爱地看着小东西，这孩子真没吃过啥好的。
与此同时，深山里的沈修远坐在常落脚的地方，掏出包里的馒头，略微皱眉地一口口咽下。
今日已猎了三只野鸡，要是往日，他该回去照顾怀礼了，可今天迟迟没有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