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属于彼此的新启程（二）
林右真推开父亲卧室的门，他正在睡午觉，鼾声忽大忽小的，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用心地听着鼾声。从小就与父亲分开，让她没有机会听到这本该最亲密的声音。
小学时候，总能听到同学抱怨，说自己父亲呼噜声太大了，吵得自己睡不着。看着那些同学一副抱怨的模样，林右真却心生羡慕，因为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原来，父亲的鼾声是这样的，此起彼伏的，就像电影里中年男人的鼾声一样，可即使现在听到了，她也还是不能开心，她很想知道鼾声是不是也分青年和中年，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永远错过了父亲年轻时的鼾声了。
鼾声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停顿了几秒，这给林右真吓坏了，就在她往前走的时候，父亲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可能是她走路的动静太大，父亲醒了。
“都没听到你来。”父亲想坐起来，但半身不遂的他，却速度很慢，起的很费劲。
“刚醒先别起，你靠着床头待会儿。”林右真扶着父亲，他坐了起来。
“我看你又做面条呢，炸酱还那么咸，医生都不让你吃咸的了。”林右真那么说着，心里却又难过起来，如果自己能有钱帮父亲请保姆就好了，还是自己太没有本事了，要写多少文章才能请得起保姆呢。
“我这已经把盐给减量了。”
“那也咸，还得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盼着和父亲多聊聊天得小林右真不见了。现在的她，不知道和父亲能聊些什么，每次来只是和父亲两个人边吃饭，边沉默地看电视，偶尔父亲会问问她学校的事情，她也只是一问一答，不会再透露给父亲更多。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她不知道怎么改变，因为每次走进父亲的家，就像进到了压力屋，在这里，她能看到自己必须承担的一切，她想逃。
“爸，这是我上次写稿费赚的，给你放这里。”说完，她把钱放在了父亲的电视柜上。
“你拿着，你买东西用，我不花。”
“我都有，你就拿钱多买点蔬菜吃，或者攒着，以后咱们做复健。”林右真走向外面，“爸，我今天早点回去，你晚上别吃那个炸酱了。”
说完，林右真走了出去，她觉得自己说了一堆废话，父亲怎么可能舍得扔掉炸酱呢，他还是会吃那些，为什么自己不能留下来多陪陪他，给他重新做一碗面呢？推开大门以后，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生活好累啊，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责任呢。
科学家说，宇宙中并没有时间概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人类启用时间概念是想提醒自己什么呢？林右真想，提出时间的人，是不会世俗到提醒人们衰老这件事的，他大概希望人们懂得“珍惜”。他用成长提醒人们欢乐是有限的，他用皱纹提醒人们青春是有限的，他用离别提醒人们相聚是有限的。
四季无声交替，又是一个秋天，江宁站在玻璃窗前看着一片片树叶在风中摇荡，他想起高一重回秘密基地时，大家约好每年秋天都要在那里赏落叶，他又想到了林右真和高东，对课本上物是人非这个词，他第一次有了深刻认识。
那一天，高东提出希望“单飞”时，江宁和田熙都愣住了，没过几秒，他们肯定了高东的决定。三个人约定好，四年后，当大家都成为羽翼丰满的成人后，六等星乐队一定回归！
此时此刻的高东大概正在准备行李，因为下个月，他就要和悦回唱片选中的另外一些新人，一起去海外集训了。
“江宁，我给你带回来好消息了。”江守盛推开房门，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刚才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偷偷和我说了，保送你去柏林艺术大学应该没问题！回头爸爸就给你查一下那边住宿和生活的事情。”
江宁像个幸福的小孩子，看到妈妈也进屋后，一下抱住了她，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太顺利了，他觉得生活在这个家里，太幸福了。
江守盛看着儿子和妻子，想到江宁一年级入学时，他也同样站在他们旁边，那时候有片树叶掉在了妻子肩上，他还特意把那片落叶保存了起来，放在了书架上某本书里，他觉得那是一片有意义的落叶。他一直在等待江宁真正成人，等眼前这个小子离开家的时候，就把落叶送给他，并对他说：从你向成人世界前进的第一天开始，它就落下来等你了，现在，你们一起看更大的世界吧。
“好啦好啦，都多大了，还要抱我老婆多久啊。”江守盛拍了拍江宁的后脑勺，又看了看妻子幸福的脸颊，“为了这臭小子，我要再给厂里多接点生意，过不了一年他就要去德国了。”
“您赚钱辛苦了，床上用品厂长！”江宁故意又叫了父亲这个外号。
“就你淘气。”江宁的母亲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凌晨2点，酒吧打烊了，当叶可锁好大门，准备叫车回家时，被站在酒吧门前的高东吓了一跳，但马上，她又高兴得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脸。
“好久不见了。”高东也笑着看向她，“我后来有点忙，所以一直没有来。”
“嗯，能理解，六等星的主唱嘛。”叶可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酒吧，“就像当初说的那样，因为你之前在这里唱歌，现在酒吧的生意可好了，都是你的粉丝。看来，我还是挺会看人的。”
高东没有立刻把话题接过去，而是陪着叶可向路口方向走去，他们走的很慢，但谁都没有再说什么，马上就要走到路口了。
他想到很多年以前，也和林右真共同走过一段路，快到路口时，他始终不敢说什么，最后只是鼓起勇气对她说了一句“路上小心”，那时的他们，如今真的一左一右，向不同方向走去了。
“我下个月会去海外集训，大概半年吧，你要和我一起去吗？”高东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但是我的酒吧有生意要做啊。”
“哦，也对。”高东心里的火苗灭了下去。
“但是，我可以等你回来。”叶可凝视着高东，“只是半年而已。”
高东向前走了一小步，轻轻抱住叶可：“那笔100万，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赚到，不论以前发生什么，都会过去的。有我在，别担心了。”
像是刚刚酒杯里所剩不多的酒做的恶作剧一样，叶可觉得那些酒好像一瞬间注入了自己的眼睛里，她慢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