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故事的小黄花
坐车去祥营街的公交站，大概需要半小时，骑自行车的话，大概需要45分钟，可是坐车不知道车要等多久，也会遇到堵车的情况，那就骑自行车吧，虽然10点才见面，但林右真6点半就醒了，在大脑里推算几点从家出发不会迟到。
骑车的话，裤子最好不要穿宽口的，不然裤腿容易卷进车链子里，糟糕，那我窄口裤子好像只有一条，还很难看。想到这里，林右真一下坐了起来，她起来打开衣橱，发现自己每件衣服都有硬伤，她突然觉得如果能穿校服见面就好了。
她拿出来一条牛仔裤，觉得颜色太旧，版型也不好，又拿出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可是上面沾满了白色的毛，还有一条水洗布的裤子，可是上面满是难看的折痕，而家里又没有电熨斗。算了，还是先看看上衣吧，紫色的衬衫会不会穿上很奇怪？白色的外套会不会像故意卖弄清纯？卡通熊的帽衫太幼稚了！
林右真有些生气地坐到床上，她后悔为什么自己昨晚不搭配好衣服再睡觉。已经7点了，为了不迟到，她最好9点就要出去，在这之前，她要先洗一个澡，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些，还要整理好头发，投给报社的稿子还要装进信封寄出去，不然赶不上特意写给周二专栏的文章，自行车还要擦一下，再给车胎打点气，她感觉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衣服到底穿哪件呢？算了，一边洗澡一边想吧，时间不多了。
公交车上的樊柔晶，穿着好看的棕色格子连衣裙，披着一件红色的针织开衫，精致的黑皮鞋让白色的短袜看起来更干净，已经9点半了，但是车却堵在半路上，这让她有些着急，不时看看手表，无奈的看着车窗外的人群，她那时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主人公着急见某人时总是用跑的了，汽车真是靠不住。
10点。
“女生真是磨磨唧唧。”高东不耐烦地向江宁抱怨，因为他是最早到这里的。
“路上肯定堵车了，周末嘛。”江宁看了看高东的鞋子，“高老板最近混的不错嘛，买到限量款了。”
“啊？这双是限量的啊？”高东一副我刚刚知道的样子。
“你不知道吗？”江宁一直以为高东追逐的东西全在他的脚上体现了。
高东没说话，他想到上次父亲给自己生活费时一同送给了这双鞋，没说什么经典限量，只是说新家的那个弟弟买了一双，他觉得很好看，就也给他买了一双。高东看着父亲穿着精神的西装，和以前总是一身运动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他觉得父亲的改变某种层面是一种好事，从隔几年就换一辆的汽车来看，父亲现在的事业很成功。没能成为牵绊住父母的人，他很自豪。
“嘿，这大傻子怎么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樊柔晶站到了高东身边。
“樊大姐你还是那么烦人。”高东左瞅瞅右看看，寻找着另外一个身影，“林右真呢？”
“你不知道啊，她今天有事不能来了。”樊柔晶认真地说。
“啊？她不来了，那江宁你不告诉我。”高东没好气地看着江宁。
江宁摆了摆手，他茫然地看着樊柔晶：“真的不来了？”
“你们猜。”樊柔晶看着两个面面相觑的男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猜对了告诉你们。”
江宁看着开心的樊柔晶，默默地想：以后大家时常在一起，她就会一直开心下去了。
高东判断出了真假，假装没好气的看着樊柔晶，这让樊柔晶更想笑了。
还差老远，林右真就看到他们了，趁着自己还没被发现，她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刘海，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也似乎能察觉到自己已经笑得格外灿烂了。
“右真来了。”江宁先发现了她，热情地对她挥了挥手，“没想到她骑车来的，多远呢这一路。”
顺着江宁的方向，高东看到穿着紫色外衣的林右真，正笨拙地骑着车向他们而来，也忍不住笑了，可他又立刻故意收起笑容：“不管不管，中午林右真请客吃饭，等她等到我肚子都饿了。”
江宁拍了拍身后的背包：“中午的伙食，都在我书包里呢。”
“啊？你还带着吃的呢。”高东迫不及待地打开江宁的书包，“我看看都有什么……嗯，我来一个面包先垫垫。”
等林右真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高东假装翻着江宁的背包，没有看她，这让林右真有点失落，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这身衣服太丑了。
不过，樊柔晶和江宁的热络，让她渐渐把难过放在了后面。
“对不起，车胎半路被扎了，我就蹬着没气的车来了。”
“那你应该联系我们一下呀。”高东假装严厉地说着。
林右真有些委屈，觉得车胎坏了也不是自己故意的，嘟着嘴说：“周围又没电话亭，我又没手机，怎么联系啊。”
高东没有说话，而是想到自己准备的那个关于手机号的问题可以不用问了。
“没事儿右真，我们到的时间都不长，高东也是担心你啊。”江宁看着林右真的自行车，“咱们把车放在这附近，回来时候我们陪着你找地方修。”
林右真点了点头，准备把车推进旁边的小巷里。
“我来吧，你动作慢吞吞的。”高东是好意的，他觉得车胎没气的自行车不好推，可话一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难听了。
林右真似乎能听出他这份隐藏的好意，没有推辞，把车交给了高东。
“江宁，前面应该就是祥营街了，可现在都变成宽马路了，你想带我们去哪里呢？”樊柔晶看着前面熟悉又陌生的道路。
“到了路口，咱们左拐就有一处好看的地方了，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建成呢，有些光秃秃的。”江宁一副你们看了就绝对不会失望的样子说，“你们一定能找到小时候的感觉。”
“原来你们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啊？”把自行车放好的高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是啊，带你回娘家了。”樊柔晶看了看高东，又看了看林右真，抿嘴坏笑起来。
“真真，你说这个樊柔晶是不是特别让人烦？”高东收起了之前的冷漠和无所谓，变回了初中总喜欢撒娇的顽皮样子。
林右真捂着嘴笑，没有说话。
四个人一路吵吵闹闹地走着，亲密的没有距离感，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走到江宁说的路口他们向左看去，风景立刻变了一个样。
通行的汽车截止到上一个路口就被两侧的道路分流了，他们前行了一段光秃秃的地段，连一棵树都没有，而转眼之间，这别有洞天的景色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惊奇起来。
“那条河？秘密基地吗？”瞬间在樊柔晶的脑海里回忆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三个人曾一起捡起石子，把烦恼丢进河里。
可她不敢确定，因为这里看上去和小时候有些区别，河道变得宽多了。
“嗯，就是秘密基地啊。”江宁看着前面静静流动的水面，“变宽大概是因为他们把河岸收拾整齐的缘故吧，你看，咱们之前穿过来的那片小树林，他们也都往后移了，还又种了很多树。”
几个人回过头，深秋的树叶都已经变黄了，柔弱得经不起风吹就落了下来，林右真的目光跟随着一片落叶，看到它缓缓飘落到早已是厚厚金黄色的地面。
“这里太美了，简直和刚才是两个世界。”高东看起来十分开心，他向前走着，“你们小时候就住这里吗，真幸福。”
“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不过那时候也美，可和现在的美不一样。”林右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个经常唱《四郎探母》的老爷爷，他如果知道以后的家，可以变得那么美，没有难闻垃圾站的味道了，也没有看起来凶恶的拆迁队了，那他还会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吗？
“这里还没建好呢，你们看，椅子都没放整齐呢。”江宁指着前面一排的木制公共座椅，“咱们刚来的那一路，是大门的位置，以后那一带也会美化的，前面这块空地，可能会做人行步道吧。”
“你可真厉害，怎么发现这里的？”林右真在心里对江宁竖起了大拇指，能重新回到小时候的家感觉太好了。
“哈哈，依然是我爸啦。”江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到每次他们一起出去见面的地方，都是父亲找到的，而自己基本没出过半分力气，“是有天我爸说想回老地方看看，我们才开车到这里的，不然我对祥营街都不可能抱那么大希望，总觉得肯定找不回当初的样子。
“江叔叔真好。”樊柔晶依然新奇地看着这里。
这时，江宁从书包里拿出了几张报纸，平铺在掉满落叶的地方：“日本有看落樱的习俗，咱们从今年开始，就把看落叶的习俗发扬起来吧！”
“这个想法好棒啊！一言为定。”林右真坐了下来。
“嗯，不管看什么，只要有东西吃就可以。”高东立刻跑了过来，“江宁，带水没有，我渴了。”
江宁一拍脑袋：“啊，我把水忘了，走，咱俩买去。”
“在哪儿有啊？”
“就刚才公交站那边。”
“不去不去，太远了，我累了。”高东坐在地上伸直了腿，“让樊柔晶和你去吧，我觉得她胖了，需要运动。”
樊柔晶手里正拿着一包膨化零食，听到“胖”这个字，她没好气地把零食朝着高东脑袋扔了过去：“你要是再说，我可就撕烂你的嘴了。”
高东捡起掉在地上的零食：“你就和江宁去吧，哪儿那么多话啊。”
林右真赶紧站了起来：“我去买，今天我迟到，该我请大家的。”
“听我的，你坐着就行，樊柔晶需要减肥。”高东假装一本正经的说。
“我去也行，但水没你的。”她假装生气地瞪着高东。
“右真你就歇着吧，骑没气的自行车过来，得多费力啊。我和柔晶去。”江宁说完笑嘻嘻地看着高东，他似乎明白高东为什么不想让林右真去了，“你和高东，好好呆着。”
樊柔晶也突然明白了，拉着江宁的胳膊往前走：“我可真笨。右真别想我，我待会儿就回来啦。”
她沉浸在高东和林右真的戏份里开心的不能自拔，和江宁一起走出去好久，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挽着江宁，于是赶紧像划清界限一样，把手放下，向外又站出去了一人宽的距离。江宁头转向一旁，他觉得自己的脸也有些热。
“能和他们见面，这感觉真好，以后大家有时间，就每周见一次。”江宁珍惜和大家见面的机会，也珍惜樊柔晶热情洋溢的笑脸。
“嗯，如果大家还在一起上学就好了。”樊柔晶若有所思地说，接着，熟悉的沉默好像又包围在了两人之间，江宁觉得，学校里那个闷闷不乐的樊柔晶，好像又回来了。
“你之前的比赛怎么样？”林右真打破了略带尴尬的安静。
“失败了。”高东看了看林右真，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的比赛：“可能还是实力不行，没被公司签上。”
“那是因为评委没有眼光，或者你岁数太小了，15岁就出道的话，他们怕你天才的本质太早被世人发现。”
也仅仅是几个月没见，高东觉得林右真似乎不太一样了，表达方面坦诚了许多，不像以前，不论他说什么，她都只是笑笑，然后说一些被温柔包裹着的不痛不痒的话。而且也真的如她所言，一些评委确实拿他的年纪当作理由，比如你还太小，可以和前辈再多学习一些等等。
“毕业到现在，你才又长大几个月啊。”高东看着林右真认真的说，“可讲话居然那么有水平了。等等，樊柔晶除外，依然暴力直白。”
“不是，是因为我们学校太差了，天天上课就是聊天，我说话的能力，是让同桌带出来的，他可能说了。”林右真想到了田熙。
“那么话痨的，一定是男孩吧？”高东在心里祈祷，希望那是一个善于侃侃而谈的女学生。
“嗯，男的。他和你一样，唱歌很好听，而且他还会弹吉他，弹得也特别好。”林右真讲起田熙，就像介绍邻家大哥哥一样，说起来滔滔不绝的，“他是复读生，所以刚开始学校的事情我都问他。你知道吗，他唱周杰伦的歌也特别好，还会唱beyong的，英文歌他也很在行……”
看着林右真手舞足蹈的说话样子，高东第一次感觉到，他和林右真的距离可能会越来越远，可自私的讲，他希望林右真的眼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不明所以的林右真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好像终于打开了和高东的话题，两个人之间不会有冰冷的沉默了。
“会弹吉他啊，我也想学呢。”高东从以前就羡慕会乐器的人，可一直以来自己都没学成一样，不是不想学，只是比赛一场接一场，偶尔去一些地方商演唱歌，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
“你和江宁的钢琴学的怎么样了？”林右真记得高东一直在和江宁学钢琴。
“皮毛会了，可我好久没弹，肯定有些又忘记了。”高东诚实地回答。
“你看那边，那朵花好好看啊。”林右真似乎没有注意听高东的回答，目光被远处砖缝中开出的一朵黄色的花朵吸引了。
她走到花朵旁边，蹲了下来，招呼着高东过来：“你看，多好看啊。可惜太孤单了，这里就它一朵。”
高东走过去，蹲在了林右真旁边，他微笑地看着这只脆弱的小黄花：“真的很好看，像是一朵小奇迹。不过你看，它蔫蔫的没有精神。”
“可能因为开在这里太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心情很失落？”林右真为这朵花的垂头丧气想出了一个好理由。
“那我们给它点鼓励吧，说它很美！”高东像一个单纯的孩子，他觉得林右真说的有道理。
“那我喊123以后咱们就鼓励它吧。”林右真用笑弯了的眼睛看着高东，“1，2，3！”
“你很美，你很美，你很美！”两个人傻傻地蹲着，冲着一朵无人问津，甚至不会有人发现的小黄花，送出了最诚挚的赞美。
两人用笑眼望着彼此。
“好傻啊，你的傻气都把我传染了。”高东把目光重新放在那朵小黄花上，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跳动的有些快。
“希望你长命百岁。”林右真没有理睬高东，对着眼前这只再也不同的小黄花说，“下次来的时候，我还想见到你。”
其实她下次想见到的何止是这朵小黄花呢。
高东把她的话都听在了心里，他想起来自己想要有一个大房子，每周都给林右真唱《开不了口》的愿望，他默默地希望，一切都不要太晚。
“喂，都蹲着干嘛呢？”樊柔晶拿着一瓶水，走向他们。
“烦大姐又回来了。”高东失望地看着林右真，而林右真好像又恢复到了老样子，捂着嘴笑，什么都没有说。
下午4点，他们离开了秘密基地，帮着林右真找修车的地方，走了大概有一刻钟，才发现一处修车摊，他们赶紧把车推了过去。
“师傅，我想补一下车胎，大概多少钱？”林右真礼貌地询问修车师傅。
“不要钱。”背后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
修车师傅，以及四个人一同看向后面，发现了一个提着水壶，背着吉他的男生。
“田熙？你怎么在这儿啊。”林右真笑着走向田熙。
“田熙，这是你朋友啊？”修车师傅问。
“对，我朋友。爸，别收她钱了啊。”
“放心吧，那肯定不收。”说完，田父熟练地工作起来。
“别啊，一码事归一码事。”林右真并不想占便宜。
“回头上学请我喝可乐就行了。”田熙走到父亲身边，把水壶放在他旁边，“爸，水不够了吧，我给你带壶新的。”
“嗯，放那儿吧，我待会喝。”田父顾不得看他，快速地用工具修补着车胎。
田熙看了看其他人：“都是你朋友吗？”
林右真把樊柔晶拉了过来：“对啊，你看，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樊柔晶，是不是特别美？他是江宁，嗯，然后他是高东。”
田熙对大家点了点头：“老听林右真说樊柔晶，今天总算见到了。”
“他叫田熙，我同桌，刚刚也和你们说过。”
“记得，就是吉他很好，唱歌也很好，还很能聊天的同桌。”樊柔晶十分善于总结别人的特点，眼前的田熙和她想的差不多，有一些忧郁低沉的气质。
“以后能不能教我弹吉他？”高东指着田熙背着的吉他说，“我很想学。”
田熙吃惊于高东的直接，但没有表现出来：“可以啊，不过我怎么教你啊。”
“就前面那里，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如果你有空，咱们几个人每周都可以过去。”高东像是认识田熙已经很久了似的。
田熙笑着点了点头：“我随时都可以。但是别对我期望太高，吉他我也是瞎弹着玩儿的，不专业。”
这一天，如果林右真的车胎没有坏，可能将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有一些相遇，是注定会带来故事的，改变他们一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