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十日
高连的话深得谢昭的心，她忍不住笑了笑，点头：“既然二太太想让咱们追查，那咱们就大大方方的查就是了。”
连着几日，谢府的角门每日都有小车进出，马车走过泥泞的道路时，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车辙印记颇深，无不告诉众人车上的东西很重。
小车的东西分别放到了谢家名下的别院中、庄子上，无不意外，每车都很沉重。
高连是男子，就算还未弱冠，到底不好总在谢家内院行走，好在孟春孟冬也是极能干的，谢昭又让王嬷嬷给了他们几人足够的银钱，消息不管真假，倒是不断。
小车的东西都是从谢玉的院子出去的，高连找人半夜时候溜进去看了，有的箱子里面是石头，有的少许珍玩，但并不值钱，想来都是宋氏在混淆视听，真正的珍玩还在谢玉院中。
自从李掌珠从李府回来之后，谢老夫人从未派人找过她，不用想也知道心有埋怨，相看两生厌。而李氏也不想去老太太面前添堵，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不见面、不过问。
明日就是十日之期的最后一日，明天一早，李掌珠就要按品大妆，早朝之后，请皇上御赐和离书，二人正式签字然后分道扬镳……自此相逢陌路。
山河岁月空惆怅，今生今世已惘然！
夜凉如水，李掌珠哄着谢昭早早睡下，她悄悄起身走到院子中，初夏的院落安静雅致，皎洁的月光让整个谢府闪着银色的清辉。
她站在院子中间，丫鬟彩云给她拿了披风盖上，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彩云一向不爱过多言语，夫人的心思重，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话，让夫人徒增困扰。
不知在院落中站了多久，只感觉到月色越来越明亮，鬓角都沾染了夜间的露水，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好像她沉寂多年的心一样……
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院落，在安静的夜晚下，显得格外清楚，来人借着月光也看到院落中站着的身影，脚步一顿，似是决定什么一般的走进院落中。
借着月光，李掌珠仔细打量着来人的脸，忘了上一次认真看他是什么时候，恍然已经过了好多年，大家就这样相敬如宾的过着，慢慢的，除了金钱上的往来，两人再无对话。
依稀记得初见谢琟少年时的模样，面容清俊，江南文人的长相中总是带着干净内敛，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谦逊有礼，见到第一眼，她就深深的陷了进去，尽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真切的期盼过，爱过，努力过，可现在两人终归是有缘无份了！
谢琟缓步走进来，在她的身前停下，也不言语，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
夜色渐沉，皎白的月光也如白雪洒落一般落在两人身上，两人间的气氛也仿佛随着时光缓缓流过，渐入冰点。
李掌珠微微笑了笑，率先开了口，“章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未对你有过门第之见，寒门士子也好，权贵子弟也罢，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有七情六欲！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亦有错。”这一刻，她非常释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有什么可说的，也不想说。
谢琟不这么想，他对李氏还是有感情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已经到了这一步，男人的自尊不允许让他做出挽留的话来。
“掌珠，是我对不起你。”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后他只说出这一句，确实这么多年，除了名分，他没能给过李氏什么！
李掌珠摇摇头，抬头看着明亮的月亮，夜空晴好，只有少数的云朵倔强的飘在空中，仿佛有仙人在渡过银河，夜色真的很美。
谢琟叹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这一刻，他知道两人之间再无可能。
第二日一早，李掌珠按品大妆，一夜未眠的她目光明亮，略显苍白的脸颊神采奕奕，整个人看上去充满斗志。
谢昭夜里睡的并不沉，她知道母亲一直在院落中站了近乎一夜，但年纪还小的她，最终还是沉沉睡去。天刚蒙蒙亮，她就惊醒过来，发现母亲神色平和的躺在她身边，她一动，李氏就睁开眼，很清明，一看就在假寐。
“阿昭，我离开谢府之后，就只有你自己留在谢家了！”她搂着女儿，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
谢昭也轻轻抱住母亲，只着着柔软中衣的母亲身上有着好闻的淡淡药香，还有一股说不清但很好闻的味道，可能是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让她很舒服很安然。
“阿昭正在努力变得强大，把试图欺负我的人，欺辱我的人，都打败！”谢昭握紧莹白的小拳头，可爱的发誓。
此时的她不是一个重生回来的女人，只是一个躺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小女孩儿，还可以天真无邪，还可以肆意洒脱，正青春年少，无惧风雨！
母女二人等在偏殿，因是皇上特意交代过，李掌珠出手也大方，侍候在一旁的小太监给她们准备了茶点吃食，小声的告诉她们不用拘谨，这里没其他人。
但李掌珠母女也不敢吃任何食物，在皇宫之中，上官房也是个问题。
小太监见她们母女识趣，赏银也给的丰厚，也乐得替她们观察大殿中的情况，一上午的时间，皇上还是未传召她们，谢昭感觉自己饿的头晕眼花，她忍不住拿起一块小饼干塞进嘴里，没有水和着，有点噎得慌。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小太监见状连忙上前行礼，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那男子伸出手制止，小太监回头看了一眼李氏母女，闭上嘴巴，默默行了礼。
来人身份是谁，李氏跟谢昭对视一眼，都表示不认识，但能在皇宫之中大摇大摆出现，小太监还战战兢兢的行礼，来人身份定然非同寻常，李氏拉着谢昭给来人见礼。
男子点头行了拱手礼，眼神却落在谢昭的脸上，状似不经意的打量一番，然后问小太监，“大殿那边，还没退朝？”
小太监低声答道：“回爷的话，退朝了，圣上在问话。”问谁的话，并未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