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拜访
凌观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梦中他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有人在演奏着死亡的乐曲。确切地说，是他和别人在一起演奏。
梦中的他聆听着音乐，内心感到无比的惬意和平静。
凌观坐起身，一言不发。
这不是真正的他，这只是代入所带来的副作用罢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和罪犯同流合污。
眼下已经明了，囚徒没有死，而犯下开阳村案的凶手很可能就是这个囚徒。对囚徒的代入，是他这么多次代入罪犯以来副作用最大的一次，他确实在精神层面上受到了影响。
白泉递给了他平复情绪的药片和水，凌观就着水吞下了药片，他走到桌前，拿起文件夹继续看起程子皓的资料。
白泉按照凌观的指示，将程子皓周边的社交圈子里的人都罗列了出来。
凌观注意到程子皓在其母亲死后继承了一笔财产，程子皓拿着这笔钱挥霍了一段时间，然后陷入了消沉之中。
他解决消沉的方式就是找各种心理医生，去各种心理诊所。但他无法和这些心理医生袒露自己杀了母亲的秘密，因此心理医生们的诊疗只能浮于表面，程子皓内心的忧愁依然难以消解。
与其说他是想要释怀，不如说他只是在花钱找人聊天，想要获得他人的认可罢了。就像一个寂寞的孩子。
凌观在一列的心理诊所名单中看到了那个名字——半日闲心理诊所。
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因为领导曾经想要推荐他去何易北那进行治疗，而半日闲心理诊所正是何易北的诊所。
凌观眯眼，这会是一个偶然吗？还是说……何易北就是那个警局里的泄密者？
何易北那温文尔雅的样子浮现在他的脑海，凌观实在难以把何易北和泄密者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他决定去半日闲心理诊所好好确认一番了。
……
半日闲心理诊所。
“你为什么要帮他？”何易北注视着面前的人，两手交叉放在膝上。
市千低头抚摸着翡翠柔顺的毛发：“因为愧疚。”
何易北挑眉：“市千，你确定你会愧疚？”
市千想了会，开口道：“反正是和愧疚差不多的感受。”
“因为你让市琳亲手杀死了姚树，所以你对胡彦这个同样身为哥哥的人产生了代入感，你想通过帮助他和妹妹团聚来让自己心理平衡吗？”何易北当下就把市千的心路历程说了个七七八八。
“也许吧。”市千看着翡翠那碧绿的眼瞳。
何易北沉默片刻，说道：“我也不想说什么后话了，你应该知道胡彦现在已经被通缉了，……而且，公安部派来了一个分析师，模仿犯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市千看向何易北：“我很抱歉，让你的辛苦白费了。”
何易北愣了一下，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吗？”
市千说道：“我之前已经划花了胡彦的脸，让他这阵子先好好躲藏，仅凭目前的线索，警方还无法追查到胡彦的位置。
说起来，那个分析师很厉害吗，他会不会调查到你身上去？”
“我想是会的，他很敏锐，不过仅仅是调查到我身上来，他依然缺乏证据。”何易北说道，
“过于敏锐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你见到他，你也许会对他感兴趣的。”
市千点点头。
何易北语气平静道：“市千，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你和市琳的事情了。你不能一直像这样通过找替代的方式来回避自己和妹妹之间产生的问题。”
市千有些苦恼地摊手说道：“何易北，我从来没有和妹妹吵过架。
可是如今却因为姚树的事情，她现在不想和我见面，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气氛很尴尬。”
“这很正常，因为她是为了保护你才杀死了姚树，只要和你见面，你的出现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点。
这会让她反复回想起杀死了姚树的画面。她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你相处了。”何易北解释道。
何易北探询的目光落到市千身上：“市千，恕我直言，你为什么要在乎你妹妹的感受呢？”
“因为她是我的家人啊，我想要和我的家人友好相处，这没有什么不对吧？”市千托着下巴，反问道。
“假设出现了能够理解你的新的家人，他们也能和原本的家人一样地爱你，你会选择抛弃现在的家人，转而选择新的家人吗？”何易北问道。
市千喝了口茶：“首先，这个问题没有考虑的必要，它仅仅是对虚拟情况的一种假设，就算再怎么思考，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何易北说：“市千，这确实是假设，不过我希望你能尽量诚实回答。”
市千眼神淡漠地看向墙上的装饰油画，思考了一会：“……也许会吧。”
何易北点头道：“市千，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妹妹的在乎，其实并不是一种亲情？”
市千微微皱眉：“你不是说过我爱自己的家人吗，那这不是亲情又是什么？”
何易北缓缓说道：“你在过家家，市千。
家人对你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配件，你想通过做出一些看似关心的行为，来表演出和谐家庭的氛围。
你对他们的在乎并非源于亲情，而只是作为自己家庭成员，对于必要配件的一种在乎。
你身边的家人可以替换成任何一个别的人，你在乎的并非是具体的人，而只是‘家庭’这个概念，不是吗？”
“市千，我无意指摘你什么，你愿意维持这样的表象，来融入正常人的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好。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过于投入，为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何易北看着市千，诚恳地说道。
市千眼底黑暗翻涌，他叹口气，然后淡淡说道：“就算事实就是你说的那样，为了维持表象，我也应该去和市琳化解现在这样的隔阂吧。”
“确实如此。不过市千，我还是希望你能做自己。
这并非是作为一名咨询师，而是作为你的朋友所给出的建议。”
何易北结束了这个话题，他语气放松了一些：“那么，你在开阳村玩得还尽兴吗？”
市千勾起嘴角道：“是的，我在那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你真应该到场来看看那瞬间升腾的火焰，真是光彩夺目啊。”
何易北语气温和：“我很高兴你能邀请我，下次我会到场的。”
这时，屋外响起门铃按动的声音。
何易北说道：“看来是有客人来拜访我了。”
市千抚摸着翡翠，颇感兴趣地将目光落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