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易北
市千戴着墨镜来到了一处别墅前。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很快屋里传来了脚步声，大门打开，一名衣着考究气质斯文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微笑问道：“你是市琳小姐介绍的人吧？”
市千点点头：“嗯，是的。”
“快进来吧。在门口换鞋就可以了。”
市千脱下鞋子整齐摆好，又从旁边的鞋架上拿了双拖鞋穿上。
进门后穿过走廊，市千打量着别墅内的装潢。
整体的装饰风格是淡雅的灰色辅以内敛的暗红色。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会客室，会客室中央摆放着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有一个精致的白色茶壶，壶嘴还蒸腾着热气，茶壶旁边是几个陶瓷茶杯。
茶几边上两个黑色皮质沙发两两对立着，在茶几的右侧，靠窗户的地方还有一个长沙发，沙发上一只黑猫正慵懒地眯着眼。
在茶几的左侧，是一个古朴木质的办公桌，上面零散有一些书本、纸张摊开着。
市千目光向上，顺着旋转楼梯抵达二楼，一边是一个大书架，书架里是琳琅满目的各式书籍，另一边似乎是私人卧室。
“请坐。”
市千老实地坐在了靠墙的那个沙发上。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易北。要喝茶吗？”何易北一边说，已经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了市千。
市千接过茶杯，连忙说道：“谢谢。”
市千闻了闻芬芳扑鼻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不禁感觉内心的紧张有些缓解。
何易北也坐下，面对市千温和道：“和我说说你自己吧。”
市千慢慢摘下墨镜，露出浓浓的黑眼圈，忧郁地叹口气，吞吞吐吐了半天，仿佛自己有什么男言之隐。
“我叫市千，最近……我偶然目击了别人跳楼的画面。
自那以后，我就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何易北在纸面上沙沙地书写着什么，一边问：“什么样异样的感觉？”
“就是……就是……”
何易北轻声说，他的声音平静又富有力量，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放轻松，根据患者保密协议，我们之间的谈话我有义务保密，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市千喝了一大口茶水，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就是……只要看到人，我就会想到他死掉的画面。
只要看到物品，我就会联想到要怎么杀人。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这些想法根本就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何医生，我……我好害怕。我怕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把这些想法给付诸实践了。
何医生，你说……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何易北挑眉：“也就是说，这种不受控制的想法已经强烈到让你出现了幻觉的程度了？”
市千想到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的幻觉，点了点头：“嗯，是这样。”
“市千先生，那么现在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市千看了看何易北，眼神飘忽，沉默两秒，说道：“我看到的你现在……”
〖把他的脸皮割下来应该很有趣吧……〗
“……你现在脸皮被割了下来，双眼流着血，十根手指都被切断，切断的手指还塞满了你的嘴……”
说着说着，市千忽然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本慌张的模样。
何易北：“……”
何易北低头继续在纸上沙沙书写着什么。
“何医生，你觉得我这是什么毛……什么问题啊？”市千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易北喝了口茶水，说道：“初步判定是轻度的精神分裂症，病因是由于目击了尸体，从而对你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冲击。
……不过，你的表现似乎并不是简单地出现幻觉，我建议你之后每一到两个周末都来我这里治疗一次，对缓解你的精神压力会有一定帮助。”
那只黑猫伸了个懒腰，旁若无人地跳上了市千的膝盖。市千看了看黑猫，伸手抚摸它柔顺的毛发，黑猫也没有丝毫抗拒。
“它叫翡翠，翡翠一向警戒心很高的，没想到会这么亲近你。”
市千一边摸着猫，一边说：“何医生，似乎我在动物身上不会产生任何想法和幻觉。”
“嗯，”何易北写下几行字，抬眼对市千说：“市千先生，当你产生这种想法之后，你的第一反应是兴奋、渴望还是害怕、惊慌？
确切地说，当你幻想面前的人死去的画面时，你是在幻想自己杀人的感觉吗？”
市千瞳孔一缩，他捂住自己的脑袋，声音颤抖。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在不断怂恿他去杀人，同时另一个声音又坚定地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每一次前一个声音响起，后一个声音又会立刻盖过去
“何医生，我不想杀人，可我又控制不住地想杀人……我是不是疯了？还是疯得不轻的那种？”市千苦笑道。
何易北并未回答，而是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锋利的裁纸刀，放在了茶几上。
“市千先生，如果我现在把这裁纸刀递到你手里，你是否会把我杀了呢？”
市千盯着茶几上的那把裁纸刀，怔了一下。
〖用它活生生割开别人喉咙的滋味应该很美妙吧……〗
〖不可以杀人！〗
两种想法在市千的脑海里天人交战，他的眼神一会飘向裁纸刀，一会飘向何易北，一会又飘向地毯。
沉默良久。
市千缓缓开口：“不会，何医生，我不会杀你的，我没有杀你的理由。”
说完，市千又慢慢戴上了墨镜。这样能够降低他的注意力。
“即便是凶恶的连环杀人狂，杀人也是需要理由的。刚刚的裁纸刀实验则证明了：对你来说，杀人至少是需要理由才能成立的。
这恰恰指向了一个有趣的结果——你并没有疯。
你的杀人冲动虽然无差别地对所有人产生，但是最终并不会造成杀人的结果，至少在没有杀人理由时是这样的。
至于你为什么会产生杀人冲动，我想我们还需要在后续做进一步了解。”
市千听完何易北的结论，感到有些明白了。
这次的诊疗到此结束了。市千向何易北郑重道谢以后离去。
而何易北则看着市千离去的背影低声喃喃：
“如果一个人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地杀人，仅仅是因为想要杀人而杀人，那么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