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想不到的事件
王书环自从当上县长后，与老婆和小孩一起吃饭时间特别少，但每天晚上10点30分前一定回家，因为10点半，是市里的新闻重播时间，10点45分是县里新闻的重播时间。不要小看是地方台，对于当地领导，在这里面可以获取不少的信息。王书环常给自己亲近的下属说，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一定要看《新闻联播》和省、市、县的时政新闻，一是，能够了解上级的新动向，掌握新政策，新提法，新观念，特别是市、县级的新闻一定要看，在这里可以了解领导的动向，掌握上级领导意图，知道本地发生了事情。
“今天上午，副市长、县委书记陈福民在国土、建设和中心区指挥部负责人的陪同下，深入到新广场和政府大会堂等中心区建设现场调研，他强调，中心区建设是我县的一件大事、好事，有关部门要加强协调，加快项目建设步伐，全县上下要统一思想，团结一心，齐心协力把中心区建设好，促进我县城市化水平再上新台阶。请看报道：”
铃铃……突然，电话响了。王书环一看是刘益年的电话，本来不想接，但是想了想又接了。“喂，这么晚还没有睡觉呀。有事吗？”
“老板，不好意思，打搅你了。是这样，刚才，银发房地产投资公司肖总打来电话说，现在，工地上当地的农民又在阻拦他们推土和填土，说是不时派几个公安去帮助维护一下。”
“什么，要公安给他们维护，这成什么话。我们的补偿不是提高了吗？怎么现在当地农民还会阻挠他们，我不相信。” 王书环有点生气。
“是真的，肖总，刚刚给我通完电话，我就给你汇报了。”
“噢，你向陈书记汇报了吗。” 王书环问。
“已经汇报过了，他说要我们政府这边处理一下，所以，我打电话请示你。” 刘益年说。
“这个老狐狸！”王书环从心里骂出一句。“那这样吧，我们两人现在就去一趟中心区建设现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银发房地产投资公司是广东东莞的一个地产公司，是前年市政府在东莞召开招商引资会上引进的，而且，还是市委书记亲自参与引进的，所以，私底下有人说是一把手工程。应该说这个公司实力非常强，一下子就在中心区征地100亩，打算建设目前县城第一个带电梯的花园式小区、中小学学校、医院等配套设施。
小车还没有开到建设现场，就能看见远处在灯光照耀下，白花花地如白天似的，只是没有了机器的轰鸣声，显得寂静。王书环，刘益年和政府办主任刘方等几个人下车后，就看见在宽阔的建设现场至少有200多个农民，站在五、六辆已经熄灭了火的推土机前面，在阻止施工。
王书环指着政府办主任刘方说：“打一个电话给东江镇党委书记何学东，怎么搞得，还没有到？”
“县长，他们已经到了。”王书环看见何学东带着镇长、东方红村的干部快步走上前来。
王书环真的很看不惯这个天天跟在陈福民身边的人。没有什么真本事，可是拍马屁却比任何人都棋高一筹。
“你过来一下，”王书环把何学东拉到边上交待说“等下你们前去先了解一下情况，是什么原因导致农民又会出来阻挠建设。但是，你先不要介绍我是谁。等了解清楚和事态发展情况后，我会站出来说的，不要你介绍。”
“好的。”何学东说。
看着何学东爽快的样子，王书环心里想我就要在关键时考验考验你。
在何学东的引领下，一大群人开始往前走去。王书环和肖总等人走在中间，刘益年看见似乎感觉不对头，但他，一下子明白什么原因了。
何学东来到农民中间，大声说道：“农民兄弟们，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觉，还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是谁？”农民中间有人在问？
“不知道，可能是县领导之类的人吧。”
“不像，好像是我们镇里的书记。”人群中又有人说。
“农民兄弟们，我是东江镇党委书记何学东，我告诉你们，有什么事不要在这里闹，可以通过村里、镇里向上反映。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
“我们在这里不是闹事，这样做主要是引起你们的注意，彻底解决我们东方红村征地农民提出增加补偿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就永远不要开工建设。”在人群中间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声音，但是，无法看清说话的是谁，因为是站在中间，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王书环看到这个架势，感觉这次行动不像前几次，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他，暂时还没有说话。
何学东没有理会对方，继续大声喊叫着：“农民的利益政府是一定会维护的，上次政府提高补偿标准就是从维护农民利益出发的，而且，已经解决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呢？这不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吗。”
“你不要在这里说三道四，你算什么角色，我看你还不够资格表达，我们要县政府主要领导说话。”还是从中间发出的声音。
王书环这时悄悄地走前一台推土机旁，爬了上去，大声喊着：“东方红村的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我是县政府县长王书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给你们说话，我心里感觉很痛心。说实话，我了解你们的诉求，也知道你们的要求也不过分。我不是说大话，上次开座谈会，因为其他原因我没有参加，可是，在提高你们补偿标准是我一贯的主张，所以，县政府也很快与外商协调给你们解决了。也许是我们工作还有失误，也许是我们工作还不深入，总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会出现今天晚上你们又会用这种方式呢。注意，我强调的是方式，而我没有不允许你们提要求。我也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有话要说，但是，可以肯定地说这种方式不对，哪怕是合情合理正当的要求。你们想一想，这么晚了，天气又开始转冷，年轻人不要紧，可是你们中间有老，有小呀！就是你们忍心这样，我都不忍心。人都是肉长的，有事好商量，何必要用这种方式呢。我说话历来是算数的，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可以通过其他正当的方式尽管提出，县委县政府一定会酌情处理。”
“王县长，不是我们愿意这样，关键是如果我们按正常方式来提，又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王六月生站在前面大声说。
“那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们的地不是说征用70年吗，我们要求在协议上写上一条，补偿标准要考虑物价上涨因素。也就是说双方再商量，现在的合同要写上每五年增加5的补偿，并与补偿款一次性给我们发放。因为，70年内物价会涨到什么程度，谁都估计不到，所以，我们也只要一个估价数。” 王六月生说。
“这个事，我们再商量，现在，大家还是先回家，已经很晚了，好不好。”王书环尽量不用研究两字。用商量显得有诚意。
不知谁带了头，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都各自往自己家走。
第二天，王书环刚上班，陈福民就打电话说：“中心区建设现场聚集了五、六百东方红村的农民，不准银发房地产投资公司的人开工。现在，你先赶到现场，我分好工后，立即赶到。”
“好的。”王书环二话没说，叫上司机就直往中心区驶去。因为中心区靠近国道，一路上公路上堵塞了几百辆车。公安、法院和检察院及县直机关抽来的干部，加上镇村的干部，已经是人山人海。因为是县长的车，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县五套班子的成员已经大部分在现场了。
“到底怎么回事，”王书环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县委常委、公安局长王海走上前说“可能是有预谋和计划的。”
“怎么会呢，昨晚不是说说好好的吗，怎么现在这样呢？叫何学东过来。” 王书环瞪大着眼往四周看了看。
“县长，什么事？”何学东就在旁边。
“你帮我把东方红村的村委书记曾汉方找来，我要了解情况。现在，大家保持安静，看事态发展，但是，强调我们一定不要冲动，各单位维持好秩序，公安先把路疏通，不能影响国道畅通。不然， 后果不堪设想。” 王书环看了看何学东，然后说。
一会儿，东方红村的村委书记曾汉方过来了。王书环把他拉到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可以不守信。”
“据我了解，是有三个人鼓动了这次行动。” 村委书记曾汉方说。
“确切吗？”王书环真的很气愤。
“应该是这样的。”
“我先说一下，一是，你先想办法把这几个人找来，我与他们沟通；二是，你再找几个你们村里讲话有点威信的人来；三是，先稳住群众的情绪。” 王书环说。
就在王书环在交待村委书记曾汉方时，陈福民带着消防车过来了。
“怎么样？”陈福民一下车就问。
“我正在安排呢？还什么安排，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要用非常手段。”陈福民既紧张又愤怒。
王书环看了看几辆消防车，不知陈福民带他们来到底能起什么作用。正在这时，站在建设工地现场的人群潮水般往国道涌过来了，瞬间，把陈福民和王书环等领导推向一边。
这是干什么，陈福民愤怒地吼叫地近似于歇斯底里：“快、快，公安、消防快拦住他们不能上国道，不能让他们阻拦国道。”
王书环从一个干部手中抢过扩音话筒，迅速攀上消防车，大声叫喊着“我是龙山县县长王书环，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们，堵塞国道是违法行为，希望你们立即停止这种行为。如果，不听服从指挥，造成的后果由个人负责。”
可是，老实了一辈子的农民，这时，像疯了一样，大家拼命冲上国道，一会儿，就把国道给封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公安、消防、武警拼命地用手想把一个个农民从人群中拽出，拉到一边。可是，五、六百人手挽手排成一排排队列，足足有20多排，像厚厚的一堵墙。嘴上还高喊着“惩治腐败，保护利益。”
瞬间，口号声与汽车的鸣滴声、人的喧哗声混杂在一起，嘈杂得似乎像一个大战场。
王书环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用各种词语，各种语气，苦口婆心地，像是警告又像是劝告，在喊，在叫，但是，整整20多排队列，就是没有松散。
时间在一分分地过，汽车喇叭一阵一阵地响像催命似的。
“陈市长，市委林书记的电话。”自从陈福民当上副市长后，王书环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你好，林书记，我是陈福民……好、好。立即采取措施，阻止事态发展，保证国道立即畅通。”
陈福民放下电话，转过身，说：“可能有人投诉了。这个时候，我们也来不及开会研究了，现在，我和王县长决定，为了保证国道的畅通，及时制止这种事态进一步的扩大，立即启动消防高压水枪，驱散在国道上阻拦道路畅通的群众，大家举手表决。”在现场的县委县政府五套班子领导没有任何思考都举手赞成。
王书环想了想说，“我看还是做工作吧！”
“什么，你在这个时候还想做思想工作劝说他们解散，这不是痴人说梦话吗？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了，王县长。你下命令吧。”陈福民像一个想发怒咆哮的老虎。
“我下命令？”王书环像反问又像请示。“我看，还是你下命令吧。你是县委书记，又是市领导，我们听从你的指挥。”
陈福民看了看王书环后，走到县委常委、公安局长王海身边说，“你现在就到消防车旁，传达我的命令，要他们用水枪驱散群众，但是，要交待清楚，尽量不要直接把水射向群众，只能射向地面，水压不要太高。群众散了就停止。”
啊！五、六百人的齐声喊叫，似乎爆炸一样，久久在空中回荡，令人惊悚，震人魂魄。一会儿，站在前面的几排人全部湿透了。有人在哭喊，惊叫。这时，水越射越大，但是，消防队员们都是向空中喷射的，然后，水象暴雨般洒落在了人群中。这时，有20多个年轻农民拼命地向几辆消防车扔石块，一会儿，消防车的前后、左右的玻璃都被打碎了。消防车的高压水枪指向扔石块的年轻人，瞬间，他们都被水击倒了。公安人员马上向前，把他们扭到一边。
足足喷射了二十多分钟，群众才散了，也许是天气冷，也许是心灵受伤，大部分人都是哭着离开的。
陈福民，王书环们没有一个人说话，都阴沉着脸，默默地离开了现场。但是，公安，消防和武警们没有离开，他们还要维护正常的秩序。国道终于通了，一辆辆汽车开始起动，原来，大声鸣笛的汽车也没有按喇叭，而是静静地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