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随波逐流
“里予啊，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车辆颠簸，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即使这辆军车做了完好的减震缓冲措施也只是稍减震感罢了。
幸运的是，这辆军车上的三名，哦，不对，四名乘客都没有晕车的感觉，大概。
“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别讲。”
身体前倾，双手支起上身，下颚微微沉住，保持抬头的姿势，努力紧盯着狭小窗口中不断后移的外界景色，里予脸色紧绷，努力对抗着自己从前从未出现过的眩晕体验。
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眼睛圆瞪，哪有心情搭理在一旁读完电子书没有事情想要搭话的敬召。
“哎呀，都是哥们儿，别说这么无情嘛，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吗？”
敬召尴尬地挠了挠头，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两小瓶液体来，不等里予看清是何物品，反应出来，便塞入了他上衣的领口之中，顺着上身与身体之间的空隙，开始滑落。
“我你，干吗啊？你是不是啊？”
冰凉的感觉瞬间冲淡了随时间积累不断加重的晕车感觉，大脑受到了新的刺激，注意力可能被转移，也可能……
“呜哇——”
还是正坐对面的敬召眼疾手快，用卫生袋接住了从里予口中喷吐而出的彩虹，即不可名状之物，再一把快速地封住，防止味道流出……
“好点了吗？”
敬召淡淡地问道，眼色平静，专门作出了一副顺手而为，不必感谢的模样。
“好点了。”
缓过气来的里予也不再纠结，毕竟照他之前那个状态下去，他还真没信心可以挺到运输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有些时候，释放一下，不再忍耐，往往会让人度过一个相对难熬的阶段，然后便踏入下一个让人痛苦难熬的阶段……
前往一个只知道概念和名字的地方，无法预测道路上的意外和风险，不了解目的地的一切，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
里予心中有数，他大概知道了敬召想要问什么了。
“今早吃的啥？”
“哈？”
“哈哈。”
“汝母。”
一番打岔，却是将里予的思维彻底搬上了正轨，回归了清醒。
“你成为觉悟者多久了？”
敬召取下自己所戴的“眼镜”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眼镜布，出乎好兄弟意外的，擦布穿过了眼镜框，这意味着那里已经不再有镜片。
只是习惯了，习惯戴着眼镜的日子，一觉悟就成为了三阶觉悟者，敬召的视力早已经恢复，眼力更是高出常人，简单比喻就是，人与鹰的视力对比，敬召显然属于后者。
“大概半个月？我不太清楚，迷迷糊糊的时间太多了，按照日期来看应当是这么多。”
自上车起，里予终于感受到了椅背的感觉，身体尽量仰躺其上，尝试寻找着放松的味道，那两瓶液体也被摸出，熟悉的手感，里予也猜到了是什么。
“指挥补给，送你了，二阶觉悟者就已经能够自然回复灵质了，这里唯一能用到的只有你，或许，还有你肩膀上那一直憋笑的玩意儿——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清醒地成为觉悟者的时间有多久？”
眼镜框被重新戴上，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模样，敬召双手交叉，两腿分立，也作出了上身前倾的样子，视线不在窗外的景色之上，全在跟前的里予，压迫感十足。
“清醒？自成为觉悟者我感觉自己就没清醒过，不是意外地被袭击就是莽撞地被袭击再或者就是莫名其妙的眩晕审问再眩晕……
觉悟者的世界，心灵的世界，我还有好多好多不知道。”
仰头看着载具内的顶板，适应那种颠簸，反复用肢体语言，手指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大腿进行自我暗示，告诉大脑自己并没有中毒，自己很安全。
里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鸽子给他讲的东西也十分有限，他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不少，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硬要说的话，3或4或5天？我有记忆的时间就是这么多。”
每当自己真正想要行动和了解什么之时，就会有其他更重大的东西裹挟自己，将自己变成一个酱油角色，仿佛魔咒，里予内心是这么感觉的。
好不容易获得了超越凡俗的能力，正当自家的鸽子告诉你你是“天选之人”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天弃之子”，好朋友实际上特殊安全组织的卧底而且一觉悟就是自己甚至还没有多少概念的三阶。
自己对三阶的印象还停留在剿灭行动中邪教组织召唤出来的那只怪兽身上呢，可惜楼高的怪兽也是纸糊的，抵挡不住东风利剑的摧残，到底是天天谁在写“修炼之人搬天倒海，硬扛核弹”？
尘界自有尘界的规则？哪这么轻易就颠覆规则……
“那确实很短，短到你甚至都不适应感官提升之后的生活，坐个车都能晕。”
敬召小幅度地来回点头，应当是要说到核心了。
“你知道吗？总局对我们非常重视。”
“我知道你个鸟知道，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完全不接敬召的茬，里予就回归了一副“凶神恶煞”“无所吊谓”的样子，短暂的沉思就够了，天赋的能力，里予时刻需要避免过久的思考。
敬召的话则再次将里予打入沉默。
“你不仅知道，而且你内心中已经有了自我的一套逻辑来解释这一切。”
是属于好兄弟之间的破防攻击还是真实伤害，众所周知，真实伤害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伤害……
“嗐---新城，同一个地方，两个关系密切的人几乎同时成为了觉悟者，在特别行动的关键时期。
一者觉悟以来使得计划临时更改，出生便是三阶强者，整个新城只有一位四阶坐镇，但根据你们老是跟我提的上界下界，有理由怀疑四阶五阶也并不稀少，只是无法频繁出现在凡人常住的尘界。
而另一者觉悟却是奇特，少有的0阶觉醒者，觉悟之后甚至不清楚自己的灵魂能力，但又意外在行动前中后与指挥官有所接触……
一系列的巧合，众多的奇遇，哦，对，这个觉醒者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鸽子，怎么想，咱俩觉悟的那一段时间都会成为统一安全局重点关注的时间。”
“啪-啪-啪。”
缓慢的鼓掌声响起，不止来自于正坐对面的敬召，也来自于一直在一旁逗鸟未参与对话的白诗月。
感受到两兄弟的目光，白诗月脸一红，低下头弱弱地说道：
“我看敬召先生（这里的全名称呼被省略掉了）鼓掌了，也想着应该鼓掌才对……”
说完这一段，两兄弟的目光却仍然驻留在“自己的身上”，让白诗月略感不适，但又无法多说什么，直至反应过来，他们自始至终就没有注视自己。
“好！再来一段！”
啪啪啪，啪啪啪的鼓掌声不断，在敬召里予两人谈话的空隙，白鸽早已和白诗月打成一片，分散着她的注意，在无人问津的阴雨霉湿之地默默地倾听两兄弟的发言。
好一个青天大老鸽，谈话中断，三者目光均汇集在自己的身上都毫无异样。
“哎呀，别看鸽了，鸽给你们鼓个掌，继续嘛，我还想听听咱家‘主人’会怎么说鸽的故事呢。”
恬不知耻地再补充一段，白鸽腾空而起，重新飞上了里予的肩头，用一股子带有浓重威胁意味的鸟眼神盯着里予，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里予当然不惯着它，单手一挥便把它扇在了军车的防弹玻璃上，等待2,3秒才挣扎着从粘着的玻璃上脱身而出，拖着一大一小左右只有一边红肿的鸟脸重新站在里予的肩头，停止言语。
旁观的二人沉默，见白鸽也不再说话，遂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空气突然就进入了让无数人尴尬寂寞冷的奇妙冷空间。
“觉醒者，在当局的档案中绝不简单，可能是比我这个刚觉悟就三阶的b级人才还稀少的角色……”
敬召咳嗽两声，还是率先打破了沉寂，腕表上已经传来震动，人造奇迹墨子在提醒已经转正编制的觉悟者接下来的行程与任务，马上就要到达统一安全局新城分部的地下基地了。
问题还没问完，消息也没有完全补充，不能浪费这宝贵的闲暇时间。
“首先还是先说说我自己吧，统一安全局华国分部口中的b级人才即有可能在未来单人应对丙级天灾的人物，意思就是说按照正常规划发展，我应当在未来会拥有单人对抗可能摧毁华国一整个省市灾害的能力——
而觉醒者，资料很少，注意我的措辞，资料是真的很少很少，但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即没有一个人抵达了四阶及以上的位阶。”
敬召的话无疑给里予再次泼下一桶凉水，和鸽子说的别无二致……
略微停顿，敬召却又说出了转折之语。
“而觉醒者更为稀有的共同点则是，他们应当都拥有着超越a级人才的潜力，所有有记录的觉醒者的死亡都来源于乙级及以上的天灾的特别针对，简单而言就是，才高遭天妒。”
说话之间，敬召特别关注了里予的神色变化，却发现除了平静还是平静，索性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觉醒者才高遭天妒却不得不施展自己的才华，据记录，没有一个觉醒者可以通过‘自我废弃’来逃脱天灾的针对，在升阶比常规觉悟者难上十余倍甚至百倍的同时也不具备任何苟活于世的空间。
自觉醒那一刻起，他们几乎就注定了在向上追求的阶段中灭亡，即使那种向上的追求并不来源于他们本身的意愿。”
呲——
冷热空气交流，光线瞬间黯淡下来，军车驶入隧道，乘客之间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如何，如同踏入了深渊，好似进入了终将毁灭的命途起点。
冷热对流的狂风在交加奏鸣，极速行驶的载具不再颠簸，未来的一切都几乎注定……
当光芒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眼眸中，耳边响起机械的智能声音。
“川-7460-30欢迎回来，此次行程编号c-10067已自动记录。”
穿过黑暗，敬召清晰地记忆。
那一张仍显幼稚的脸上，满载着轻松快乐的笑容。
关于敬召最后的补充，他也似乎听闻不见。
“最后，根据华国仙之觉悟体系最高源典《道德经》的记载，
觉醒者犹如天地弃子，是阴阳循环保持自然平衡中所消耗废弃的一环，完成自己独属于弃子的使命，留给他们的便只剩下被废弃这一条道路。”
里予已经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补充的最后。
“苍天役弃子，天地顺遂；弃子弈苍天，倒转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