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报案
程凉丝毫不惧，对上田光明冷冰冰的双眼。
“你都知道些什么？”田光明对她发问。
“我什么都知道了。”程凉微微昂头，淡淡的回应。
门口传来几声敲门的响动，伴随着一声彬彬有礼的问候，“田校长，胡院长有事找您。”
“让他等一等。”田光明朝门外喊了一声。
门外的人回应一句，离开了。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确定人已经走远，田光明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程凉眼睛红红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田光明突然软了态度，对程凉说：“程同学啊，你还年轻，替同学打抱不平的事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
“但是，不管怎么折腾，苏小芝也活不过来啦。我作为一校之长，不可能只为一个自愿放弃生命的学生着想。”
他话说的隐晦，翻译过来就是，苏小芝死了就死了，没必要搭上整个学校的声誉。
一旦孟仪堂的种种行径被曝光，学校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审视和议论。他好不容易将事情压下来，绝不可能放任任何一丝流言蜚语。
他这个年代的人，已经习惯把声誉看的比天还大，更何况，是一座承载着无数前人心血的百年高校的声誉。
他的话程凉听懂了，她垂下头，低声回应一句，“我知道了。”
落下话音，程凉准备离开，田光明叫住了她。
“程同学，你马上就毕业了吧？”
程凉不明所以的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毕了业有什么打算，是想留在湘大读博后，还是当老师，或者……出国留学？”田光明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随时来和我讲，你这样的人才，学校会好好珍惜的。”
程凉只对他礼貌的点了下头，退出了房门。
他想用她的锦绣前程换她装聋作哑，程凉轻哼一声。
她的锦绣前程，还没到需要别人施舍的地步。
世上总有公道所言，就算结案了也能翻案。苏小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着，她留给程凉证据，无非是希望她能帮她讨回一个公道，好让她死得其所。
程凉和苏小芝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从没说过话。她不明白为什么苏小芝会选择让她见证这一切，或许，苏小芝把她当成了同病相怜的受难者。只是比起苏小芝，她要幸运很多。
既然被赋予了非同寻常的使命，她就不会允许真相在她手中湮灭。
至于湘南大学的声誉，不该有人用性命为它买单。
直奔派出所的路上，程凉亲眼见证了几个身宽体胖的黑衣警察把苏小芝的白衣家属“请”上了警车。
她赶忙拦了辆出租车跟到了警局。
派出所门口，黑白交织在一处，打的火热。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警察！我侄女死的不明不白，你们不查查清楚，反而为难我们这些个穷苦人家！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先生！你们现在的行为是袭警！我们有权拘留你们的！”
“你拘留啊！我要去阎王殿告你们！”
在激烈的斗争中，只有苏小芝的母亲被隔离在外。
她身材瘦小，又是聋哑人，既没有战斗力，也不会被人拉入斗争。
她上前用力撕扯家人的衣袖，试图阻挡这场无端的争执，但是明显失败了。
她的家人正在与警察缠斗，分不出身来顾及她，一个甩手把她推开。
眼看苏小芝母亲趔趄在地，程凉几步冲上前去。她比程凉矮大半个头，程凉很轻松就将她扶稳了。苏母瘦的只剩皮包骨头，隔着麻衣传来的触感，程凉感觉到她在颤抖。
“没事吧？”不清楚她能不能听到，程凉下意识问了一声。
苏母感激的看了程凉一眼，对她张嘴干啊了几声。
程凉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将苏母拉远了些，防止她被再次误伤。
这场警察与平民的戏剧性斗争随着警力的聚集和围观群众的散去而结束。
参与斗争的警察和白丁，脸上都挂了彩。
除了苏母以外，她的家人全被带上了镣铐，送进了拘留所。
以苏母的常识，带上镣铐就代表着被送进监狱，呆上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再次相见。
她对着一排家属张着嘴巴哭喊，程凉拉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说，“他们没事的，放心，放心……”
警察也动了手的，他们不会出什么大事。
苏母听不到程凉的声音，却也感受到了她想传达给她的意思。
情绪慢慢被平复下来，苏母被一个女民警带到休息室。
从客观角度上来讲，警察的做法并没有错，民众寻衅滋事，殴打警察，的确要承担法律后果。
但是站在程凉的角度上，她倒是对这群不办人事的警察有点反感。
她走到问询台，对电脑前的警察没好气的说：“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
当警察了解了程凉所阐述的事件后，一个凶巴巴的警察斜了她一眼，“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程凉脱口而出。
她手里正握着一个千斤重的u盘。
“那就拿出来。”
手抬了抬，就在准备交出证据时，她迟疑了。
她确信，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真实有力的证据，足以使苏小芝自杀事件真相大白，也足以使孟仪堂锒铛入狱，承受千夫所指。
但是，那将意味着……
离开派出所时，天已经黑了。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穿过挤挤人群，程凉给陆明舟拨去一通电话。
无人接听。
程凉没再打第二遍，而是直接去了仁安医院。
医院门口人来车往，程凉坐在路边的石墩上，望着沉沉夜幕。
她此刻，只想见陆明舟一面。
在等待与他见面的几个小时中，有9辆救护车在急诊停留，67个人进出住院大楼，其中有14名医生，17个年轻的女性，19个上了年纪的妇女，15个中年男性，1个小孩。刨去医生外，有10个人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就在数到第68个从住院楼出来的人时，程凉掰下小拇指，他是第15名医生，是陆明舟来了。
那一瞬间，程凉脑子里闪过的人物全部清零，她奔向陆明舟，冲进他的怀里。
还好陆明舟常年健身，才不至于被她的惯性冲退脚步，反而将她稳稳抱住。
虽然陆明舟对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十分受用，但仍对程凉的反应有些诧异。
“怎么啦？才两天不见，就这么想我？”陆明舟抚摸着程凉的头发，语气轻佻又勾人。
程凉蹭了蹭他的颈窝，贪婪的吸食着他身上的味道。
“陆明舟。”
“嗯？”
“如果有一天，我遭受了很多流言蜚语，被人指指点点，你会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