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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换一种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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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白昼很短,天黑的早,天边已经变成墨色,陆明舟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

    “明舟,把那个扳手给我。”

    宋清辉在修一辆摩托,一小时前刚送来的,还是加急的单子,陆明舟闲着没事做,就给他打打下手。

    他心不在焉的随便递了一把给宋清辉,宋清辉低头一看,拿着钳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哥,我要的是扳手。”

    “哦。”

    陆明舟低头找了半天,又把扳手递给他。

    “你在等人?”宋清辉问他,手上的动作没停。

    陆明舟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她?”

    陆明舟眨眨眼,帮他按住一个油乎乎的零件,说:“我想,她会找我的。”

    宋清辉没吭声,他用扳手把部件拧紧,试了试发动组件,见没什么问题,最后盖好前挡盖。

    到了晚上,店里一般就没什么人了,宋清辉到门口把夹在卷帘门上的门帘放下来。门帘是墨绿色的,它一出场就相当于店里打烊了,但并不代表宋清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晚上还有几辆车要修。至于卷帘门,他在睡觉前才会拉下。

    他去里屋洗脸盆里洗了个手,烧了锅水准备煮挂面吃。他原本的晚饭被陆明舟抢先吃掉了。

    陆明舟还在外间,盯着手里一把扳手发呆。

    “明舟,”宋清辉伸出头问他:“晚饭确定不在我这儿吃?”

    “嗯。”

    他拆开挂面的透明包装,抓了一撮下进水里,那是一人的量。

    盖上锅盖,他又在碗里打了颗蛋,用筷子搅了搅,准备待会下进面里。

    在等晚饭的过程中,宋清辉去外屋坐了一会儿,陆明舟正在抽烟,同样递给他一根。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里屋煮水的咕嘟声。

    一根烟到了尽头,宋清辉把烟头在烟灰缸里轻轻一碾,最后一口烟由嘴巴呼出,吐出一个烟圈。

    陆明舟对着那圈云雾眨了眨眼。他吸烟很多年,也没有学会烟圈怎么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吸烟是受到了宋清辉的影响。

    宋清辉抽烟的举动会让他觉得,吸烟不是什么不良嗜好,而是一种能够安慰心灵的灵丹妙药。

    他最终也屈服于这类灵丹妙药的羽翼之下,成为了它虔诚的信徒。

    陆明舟同样碾了碾手中的烟头,对宋清辉说,“宋清辉,去辰州吧。”

    “你说什么?”宋清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陆明舟重复,“你要不要去辰州,换一种生活。”

    锅子沸腾起来,锅盖被顶起发出几声碰撞,宋清辉起身去里屋,打开锅盖搅了搅面,把打好的蛋倒进沸腾的锅里。热气如白雾一般缓缓升腾到顶空,他顺着热气抬了抬头。

    屋顶没有天花,只有凹凸不定的灰色原顶,中间有只灯泡,散着昏黄的光。

    换一种生活吗?

    可是,孑然一身的他,只配过这样的日子啊。

    陆明舟已经站到他跟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宋清辉低头,眼睛盯着锅里层出不穷的气泡。它们挣扎着,推搡着,它们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出这只巨盆大口。

    宋清辉摇摇头,对他轻笑一声,“我只是个修车的,在小地方待着挺好。”

    陆明舟从裤兜掏了一打名片出来,翻了又翻,从中找到一张白底名片递给宋清辉,“这是我在今天的婚礼上,认识的一个律师,他在辰州很有名气,我打听过了,他身边正好缺名司机,如果你有意向,我介绍你去,”

    眼看宋清辉要张嘴回绝,陆明舟立马接着说,“不要急着拒绝,清辉,你不是想告倒那帮害死你爸的人吗?你想怎么做?靠修一辈子车吗?”

    宋清辉闭上嘴,头低的更甚。

    他明白陆明舟的意图,他没有看不起他的营生,只是想逼他一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拒绝陆明舟的好意了。

    宋清辉随手揣进裤兜,里面有张纸团,他拿出来正准备扔掉,才想起来是下午那个冒失的丫头写给他的欠条。

    面对陆明舟的‘处处紧逼’,宋清辉不知所措。人一不知所措,就想着找点事做。宋清辉展开了纸条,它已经变的皱皱巴巴,上面的名字跟着纸团一起皱皱巴巴。

    “我在跟你说话呢宋清辉。”陆明舟环胸看他。

    宋清辉的眼神变得浑浊,手指抖动了一下。

    程暖,程暖。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人的女儿,就叫程暖。

    “你怎么了?”陆明舟察觉到他的异样。

    宋清辉似乎没听到。他急急忙忙在那张纸上寻找着蛛丝马迹,除了程暖留下的信息,纸的右下角还印着:辰州师范大学。

    锅周溢出一圈白沫,掉落在燃气灶上发出呲呲的响声,宋清辉涣散的眼神盯着那锅模糊的面,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什么。

    “喂,你发什么呆!”陆明舟迅速走到跟前,关掉火。

    ……

    月色浓密,寒风瑟瑟,程凉打了个喷嚏,届时带来的啤酒已经被她喝光了,她无奈的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瓶,叹了口气。

    周边枯树的阻力使风有了声音,那呼啸的风声像是在对她说着什么。

    程凉缩紧脖子打了个寒颤,一脸埋怨的看着墓碑上半红半白的照片,“你这就赶我走啦?”

    风声渐渐止住,整个墓园寂静的死气沉沉,透着几份诡异。

    她点亮手机,已经七点半了。差点忘了和某个人有个约定。

    程凉又把照片上的人看了一会儿,接着把几个空酒瓶装进一个塑料袋中,她拎着袋子缓缓站起身,对墓碑说:“好吧爸爸,那我就先走了。”

    离开前,她依依不舍的摸摸墓碑,像是安慰,也像是歉疚,“爸爸,过春节我可能就不来了喔,学校有很多事情要忙,再说,再说……洛安的冬天真的很冷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程凉扬起脸,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忍着呜咽说:“等来年春天,我再带着你最爱的向日葵来看你。”

    程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真的很想念父亲。

    哪怕她早已忘记了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乃至残存的回忆都被岁月无情剥夺,但她永远记得父亲爱她的模样,甚至还靠着这份短暂而深沉的爱苟活至今。

    温正泽的墓,每多来一遭,她对父亲的想念就会更深刻一分,她害怕未来的某一刻,当这份想念达到顶峰时,自己会难免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那个冲动很可怕。

    所以她不敢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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