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受伤
两辆马车缓缓驶过一条郊外的小道,辘辘的马车声碾过尘土飞扬的路面,马车内坐着阮岫,她是陪着阮仲华夫妇去郊外宜和庄休养的。
由于阮楚下落不明,当初在火后废墟中也未找到尸首,阮仲华与林双琼整日忧思在家,阮岩便提议让阮岫陪着去庄子里散散心,顺便也给他和泠云两个人腾出空间来磨磨感情。
宜和庄背靠青山,虽是乡下,但一直有管家在此打理。举目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座四方宽大的院落,院门口掩映着几株随风婆娑的修竹,跨进院门,迎面的是一座砖砌的影壁墙,转过墙后,豁然看见一座宽敞透风的院子。
三条碎石铺就的甬道笔直地贯穿整个院子,甬道尽头矗立着几间粉墙瓦黛的房舍。
七八株高大的树木有序地排列在院里,树冠遮天蔽日,树荫遍地,凉风阵阵,阮岫心中暗自感叹,这可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老管家带着主子们去了后厅用了晚膳,折腾了半日,众人皆疲惫不堪,于是早早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阮岫泡了个热水澡后突然又觉得不困了,便在窗下坐着赏月。
乡下的星野格外的迷人,月明如昼,银辉遍地,花色朦胧,清幽雅致极了。
夜风徐来,玉姝劝道:“小姐,已是三更天了,早些睡下吧。”
阮岫转头瞧见玉姝眼底一片乌青,噗嗤一笑,“是我忘了你们了,你们都下去睡吧。我一会儿自个儿熄灯就成。”
下人们强撑到此刻也算是不易了,便纷纷应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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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再次寂静下来。
万丈苍穹上,繁星点点,阮岫突然伸出五指对着夜空,仿佛想要从天上抓走一把藏进袖里。
指缝间,突然隐隐约约多出一张人脸,晚饭间饮了几杯琼酒的阮岫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将手放了下来。
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檐下,正定定地看着她。
阮岫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凝目一看,竟是宋崇烨。
下一秒,便仿若见了鬼一般的,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柩。
阮岫后脊背一僵,顺势靠在木窗格上,粗喘着呼吸,耳边却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往她脑袋上涌,随后又慢慢流向她麻木的四肢,整个人就像烧着了一般。
待她平复下来,再次打开窗户时,那儿却空无一人。
心底闪过一缕奇怪的情绪,似乎是失望感。
一定是自己醉了出现幻觉,宋崇烨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她如是安慰自己道。
第二日清晨,老管家派来了自己的小女儿阿蔓来与阮岫作伴。
她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双闪闪的黑眸,衬着单眼皮,笑起来嘴角显着梨涡,看着很是机灵。
其与阮岫年纪相仿,是个热情爽朗的性子,二人不一会便熟络了起来,阿蔓说今日村里都在采桑,阮岫觉着新奇,便被邀着一同前去耍玩。
漫山遍野的夏花随风而飘,阳光洒在翠绿的桑叶上,采桑女们手持竹篮,轻盈地穿梭其间,手指熟练地在叶间舞动,一边轻声细语,一边笑声朗朗,空气中也弥漫着桑叶的清香。
阮岫装扮成她们的模样,也混进其中,学着阿蔓一起采摘桑叶。
少女们的歌喉回荡在山野间,阮岫眉眼弯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明媚,日光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
宛若一朵绽放于山谷里的幽兰,天真无邪却又楚楚动人。
不远处,宋崇烨静静地注视着她,温柔含情地笑着。
他很想上前,对她告白。
却又害怕惊扰到她,毁了她如此美好的心情。
正当他犹豫在原地时,丛林中突然窜出数支流箭,纷纷射向宋崇烨。
幸而他是习武之人,身形敏捷,身边的护卫也及时拔剑挡箭,然而几番闪躲之下,宋崇烨不慎被荆棘划破衣衫,两侧臂膀上登时便显露出几条血口,红色的液体不断涌出。
阿浙见状皱眉说道:“我去追人,阿启你照顾好陛下!”
宋崇烨咬紧牙关,犀利地看去丛林的方向,一层寒冷冰雾染上眉宇间,双目变得凌厉。
正当阿启护送宋崇烨下山之时,侧身方向忽然有脚步声逼近。
阿启举起长剑,目光骤然扫过,警戒道:“谁?”
一棵桑树下,女子款款走上前来,宋崇烨一时怔在了原地。
阮岫神情复杂地看向他,那抹血色令她瞳孔骤然一缩,眸光意味不明。
待包扎完毕,阮仲华与林双琼便被请了出去。
厢房里,宋崇烨只留下了阮岫。
林双琼本觉不妥,但碍于如今宋崇烨已为天子,她只好忐忑地离开,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阮岫。
宋崇烨坐在床榻上,阮岫立在窗户旁,二人静默不语。
她还未来得及换上别的衣裙,依旧一副采桑女的打扮。
宋崇烨微眯着眼,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
阮岫心中扑通扑通个不停,她的眼神极力地回避着他。
“应是孙氏的余孽,我没有中箭,这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似在缓解屋内的尴尬。
阮岫心想,既只是小伤,为何不赶紧回宫,还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作甚。
转念一想,他如今好歹也是做了皇帝的人了,还是给他几分薄面吧,于是浅浅地嗯了一声。
宋崇烨对她的回应感到一丝惊喜,嘴角勉强勾起了一抹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在我十岁那年,阿舅为了训练我,将我丢进了荒漠里。当时我遇见了一群野狼,但以我当时的力量,根本就无法与其对抗,因而我爬到了一棵枯树上面,在树杈上待了一整夜。那树浑身都是毛刺,我被扎的染成了血人。”
他继续说着:“可我竟然没觉得有多疼,因为比起有些伤痛,流血也许算不上什么。”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过的茫崖吗?”
阮岫望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