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对峙
阮岫喜出望外,上前一把搂住了两个弟弟,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几天的担忧、焦虑、煎熬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阮巍与阮彬在来的路上便被告知发生了何事,此刻见到了亲人,也忍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虽年纪尚幼,与阮岫也不曾有多亲近,但血缘的力量使得他们在这一刻都感到了几分安心,变得更加依赖眼前唯一的一位长姐。
玉姝等人也偷抹着泪水,暗中感叹。
紧接着,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阿岫,好久不见。”温润如玉,与其身上冰冷且坚硬的铠甲形成鲜明的反差。
像经年的泉水潺潺,多日的思念化作这一句。
宋崇烨取下红缨盔帽,深情地望向一脸惊愕的阮岫。
到了第二日天色初显时,北宸宫才静如禁地。
“太后娘娘,公主殿下暂且无碍,只是这胎对身子损伤极大,日后恐难再有身孕,只得好好将养了。”太医颤颤巍巍地回禀着。
此刻,孙兆雅心里已经没有多大起伏了。
其表情平静地令人害怕。
一夜之间,她仿佛苍老了数十岁,一身素衣,无钗环束发,当时还未来得及篦头就被禀报了泠云出事,便慌了神地赶了过来。
这一重又一重的打击,终于把她逼到了绝境。
亲弟被杀,儿子病逝,女儿小产。
年过四旬的她眼底黯淡无光,空洞似一潭死水,再也不复往日精神奕奕的模样。
然,彻底坠入无边黑暗的那一刻也悄然来临——
小太监带着哭腔跑进殿内,张皇失措地回禀道:“太后娘娘,叛军已兵临郊外,放话要您恭迎宣德王回都!”
仇恨像一颗火星子,将孙兆雅再次点燃。
她的眸里烧起万重怒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吩咐下去,将所有关押在天牢里的叛军亲眷,押解去城墙!”
郊外,五十万大军驻扎在燕山下。
只需一声令下,便可顷刻踏平这一方都城。
城下,以宋崇烨为首,众将领一字排开,焦急地等待着。
烈日逐渐爬上正空,晒得人们虚眯起了眼睛。
窄窄的视线里,孙兆雅终于出现在城墙头上。
她一袭赤色华服,明亮艳丽,戴着高高的凤冠,让人看不出一丝悲伤或胆怯。
身后随从皆白衣素饰,外面已接到了皇帝病逝的密报,因而众人并未对此感到惊讶。
随着将领亲眷们被带上台去,城下各将领们终于忍不住焦躁起来。
阮仲华、林双琼以及阮楚也在其中。
阮岩瞬间红了双眼,内心如千涛万浪般翻腾,手中捏着的剑柄不自觉地更紧了。
“赵琛,哦不,如今该尊称你一句宣德王殿下了。”孙兆雅隔空高声喊话。
“当年没有继续派人清查,是哀家的疏忽。否则你如今哪儿来的命逆谋反叛!底下的众将领听着,谁若是要追随逆王杀进城来,哀家便先杀了谁的亲眷!谁若是杀了宣德王,哀家便既往不咎,放了谁的一家。”
此话一出,身后的亲眷们皆对着底下哭喊哀嚎,将领们面面相觑,悲愤不已,然而却无一人轻举妄动。
这些将领,多为林大将军下属,昱王手下的将领在西疆边界时便早已被斩杀。
林至成的亲妹妹林双琼、林双瑜也在城楼上,林至成面不改色,这是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其下属们皆为明是非的纯臣,自然也忠心追随首领的选择。
见状,孙兆雅示意钱嬷嬷一把将吓得呆若木鸡的阮楚提上前来,林双琼夫妇想要阻止却被禁军刀剑抵喉,死死拦住。
“宋崇烨,这可是你还未过门的妻子,算起来也是我名义上的儿媳妇了。当年你母妃不就是被先皇逼死的?如今你也要学你父皇逼死你这未婚妻吗?”
孙兆雅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语气间充满了威胁与压迫。
宋崇烨握着弓箭的拳头紧了又紧,指关节泛起白色,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抿着的双唇微颤,似克制着内心的爆发。
脑海里正千万遍闪过母妃临死前无助且无奈的神色。
阮楚梨花带雨,哭腔求救的声音将他拉回眼前,刺激着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求殿下救我!殿下救我啊!”
“孙氏!你也就只会威胁无辜之人的性命了吗!这些年,你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如今死到临头,还不肯屈服?”
闻言,孙兆雅勃然变色,目眦欲裂,“好啊,阮二小姐,这便是你的好未婚夫婿,黄泉路上可不要忘了你的死是宋崇烨的错!”随即将一碗一直掩在衣袖下的毒药猛地灌进了阮楚的口中。
未料到她会突然用毒,宋崇烨眼底闪过一丝恐慌,刹那间,手中的箭矢离弦,犹如白虹贯日,自低处稳稳地穿透了孙兆雅的胸前。
城墙上的守卫们瞬间慌乱不堪,个个失神逃窜。
随着宋崇烨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涌进城内,将领们终于摆脱羁绊,冲向各自的家人们。
不知是谁在城墙上放了一把火,熊熊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血红,惨叫声、呐喊声、呻吟声纠缠不清。
远处一群飞鸟盘旋,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四野肃杀。
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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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安华寺后院竹林下静静地躺着一位容貌姣美的中年妇人。
身穿素衣的孙盈寰端着一碗冰酥酪从小院子里走了过去,微笑道:“母亲,这是您最爱的冰酥酪,女儿亲手做的,快尝尝?”
妇人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甜食,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神态举动像小孩一般。
“哇!神仙姐姐又做好吃的了!”妇人欣喜地抱起木碗,不一会儿这碗酥酪便咕咕下肚。
孙盈寰将其散下的碎发抚在了耳后,双目含笑地看着她。
“母亲慢点喝,这冰的喝太急了对脾胃不好呢。”语气像哄小孩般的轻言细语。
推门而入的谢桁看见眼前的一幕,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整个脸庞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