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莫使金樽空对月
秋危没料到白休鹤能发觉,或许他是根据自己呼吸的方向推断。
秋危挪回视线,“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白休鹤揭开了一半的白纱,露出干瘪的眼周,他的眼睛,真的是凹下去的,好像没有眼球。很快他将白纱整理好,又规整的贴在眼睛上。
“你这个,天生的吗?”秋危问道。
“不是。”白休鹤半开玩笑,堪称坦荡地说:“是我觉得有趣自己挖的。”
秋危听了个冷冷的地狱笑话,道:“……你们这群修仙的真奇怪。”
白休鹤逗弄小辈十分愉悦,笑了笑,才道:“阿倦真身,还望二位不要对外言说。”
“不会说的。”秋危看着这一情形与梦中的情形相似。
隐藏真身,都以女相出行。
祝祈如此,萧倦也如此。
是了,祝祈曾在魔族长大。
只是扶幼从冥界再回去时,祝祈已经是青云十四洲备受尊敬的华胥神脉遗孤,复苏之神的身份更是让他的地位不可撼动。
曾经挤着来乞求、来哄抢猫妖的命,意图窥见复苏之神一角的那些,也都去追捧真正的复苏之神。
久而久之,也都忘了他们九命猫一族有着那样的效用。但,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游仙楼因为发现猫妖献命遗址具有类似复苏之神的能力,那遗址也遭到了哄抢。
至于苏仙。
赤狐提过一个名叫女萝的,他听说过。那是魔尊的后,也是萝草妖王,更是草木妖的王。
也算是,魔族与妖族共同养着苏仙。
可为什么辛苦帮助化形,又养了那么久的苏仙,突然叫人杀了还能留着罪魁祸首四处招摇?
金家势力对于他们这等无根浮萍一样的人来说确实是有权有势,但魔族与妖族,会忌惮一个小小的金家?
秋危察觉自己似乎窥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神族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回来,其中就包括青帝祝祈。
或许是新神降临,也或许是青帝复生。
苏仙是假的祝祈,那么谁是真的?
秋危看向白休鹤,心里有了答案。
但为什么一真一假呢,且都与萧三尾有关。
萧倦回来时,还提了酒,也是按照秋危曾给过的方子酿,说很好喝。
四人中有两人被禁酒,一是白休鹤,萧倦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喝,吃完了饭就被萧倦赶回寝屋里睡觉。二是花,秋危深知这人喝了酒是个什么鬼样。
秋危也好奇神族的酒量。
花在一旁守着,看着他们喝。
秋危看着萧倦喝酒如喝水,开始还震惊了一会。
“很少喝,公子不让。”
“他这都管?”
萧倦道:“是,他管我,我管他。两个都不知节制的人,就得互相管。”
秋危前头吃了太多的酥饼,现在喝酒解腻。
“阿危。”萧倦道:“我那个计划有差池吧,不够全面。”
“什么计划?”
“十五日防护罩硬撑,等着我来救你。我没成功。”
秋危定睛一看,才发现萧倦虽然面上还是一副正常的模样,但是想说的话都带了醉意了。
酒量,也就一般。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选择不要外援。”秋危道:“而且,外敌易抵,背叛难捱。你的计划很好,只是要伤我的是我曾经想护的。”
“这样吗?”萧倦道:“我时常在想,若是我能及时到那,是不是你就不会走上歧途,不会沾满鲜血。”
秋危垂眸,自己一路走来确实和歧途无二,但他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出于本心。
“阿倦,这是我的道。以血还血,斩杀恶人。目的与你一样,只是你除诞生于天地的邪恶灵体,我除的是他们心里的恶,连人一起。”
“除恶,是啊。”
“我行随我心,不悖我本意。”秋危对月遥遥举杯,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萧倦也和他一起对月举杯,已经不太清醒了,只嗫嚅着,“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完,二人双双饮尽最后一杯,萧倦那杯子歪倒在桌上。
秋危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没念出来,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截住了话头。
思索了半天,偏过头去,再看萧倦已经趴下了。
“你怎么知道,后半句?”
没有回答。
秋危烦闷得很,带着萧倦去了他的房间。
好在先前秋危和花已经去过了寝屋那一带,否则还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送了萧倦回去,秋危也和花一起回去,萧倦给他们安排了两间房。
秋危刚和花告别关了门,一股莫大的来自扶幼记忆的恐惧又涌上心头。他急忙开了门,正要去找人,发现花仍在他门口。
秋危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气息,“你进来。”
如今不是花要跟着,而是他离不开。
秋危连吹灯都不太敢吹,但是灯亮着又难以入睡。
扶幼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躺着纠结了半天,打算叫花去吹灯。
一低头才发现花盘坐在他榻边上。
秋危一敲脑袋,对,他之前就这么对小花的。
秋危挪到床内侧,拍拍床沿道。
“你去吹灯,然后把外衣脱了上来睡,不脱硌得慌。”秋危说一句话带出一阵酒气。
花一声不吭去吹了灯,秋危陷入黑暗霎时有些背脊发凉,但是能看到小花脱衣的轮廓,心里有底,等到花上来了床,感受到身边有人,才安心不少。
“小花,你跟着我,是出于本能吗?”
“是。”
秋危心道,应该是为了扶幼吧,虽然小花没有记忆,但还是本能地牵挂自己师尊的。
可惜。
可惜他还不是。
秋危抓到花的衣角,往他那边靠了靠。
往好点想,他好像比扶幼从前勇敢些。秋危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自己,他一个二十多岁穿越过来的人,和当时十六岁的扶幼比吗,这不是欺负小孩么。
“小花,等离开苍山,我陪你去找你的记忆。”
“好。”
“小花,你的手在哪。”
“在这。”
秋危握住他的手,将恐惧淹没在手里的温度里。
“小花。”
“嗯。”
“你为什么就取一个字的名字?”
“不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