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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稻花香里念雨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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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云卿终于排出了尸毒,解答道:“现在我们眼前蒙了一层魅,只有将魅驱散,才能进去真正的幻境领域。”

    见萧云卿醒了,萧玉鸣两步并作一步上前,“云卿师兄!你没事了吗?余毒都清下了吗?”

    萧云卿微微一笑:“没事了。”

    萧玉鸣松了口气,“回山我再给师兄煮药粥。”

    他也托了掌心焰,继续对着秋危二人说道:“二位怎么称呼?”

    “姓花。”

    “秋危。”

    “花道长,秋公子。”萧云卿道:“阁下不修仙道,我便称道长了。”

    “啊?”萧玉鸣好像不知道除了仙道还有什么道。

    萧云卿也感应不出来,只能知晓这位姓花的前辈修的确实不是仙道,却也不是邪道。

    秋危看了小叫花子一眼,倒没什么别的情绪,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事他都觉得正常。

    “魅眼。”小叫花子说道。

    “对,要找到魅眼。”萧云卿顺便给小师妹科普,“魅可以看作是幻境领域的一层结界,有的领域是为了害人,为了迷惑心智困住魂魄而生。而有的领域是主人不愿被人发现或者渴求内心的困惑得到解答而出现的。第一类往往不会出现魅,第二类会魅作为领域的屏障。”

    秋危听着“npc”介绍背景,道:“害人的自然是巴不得别人自投罗网,肯定不会设魅。”

    萧玉鸣闻言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责怪他打断说话,秋危撇撇嘴。

    “是的。”萧云卿继续说道:“尸怪先前在外面时法力尚缺,游仙楼内等到鬼君的器物出现才吸饱了鬼气,得以实施领域。这个领域抗拒外力的意愿不强,故而只有一层魅。我方才就是找到了魅眼,却让它跑了。”

    “会动?”秋危还以为是泉眼一样的东西,堵住了就行了。

    萧云卿点头。

    秋危想起自己后颈上被舔的那部分,反手握住小叫花子的手腕。

    否则要是一会小叫花子突然松开他怎么办!

    命运需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命也一样。

    小动作做完,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之前遇到一个怪东西,在我脖子上留下了舌头残渣,不知道是不是你追的东西。”

    “应当不是,我追的是一个竹编的小蹴鞠。秋公子遇到的应当是怪物本体。”

    萧玉鸣面上嫌弃毫不掩饰,他们苍山之前在外面与那尸怪都有正面交锋,说道:“这个尸怪早该腐烂了,它身体肯定都碰一下都容易碎。你应该是被它舔了一口,不然怎么会沾上舌头。”

    “”

    萧玉鸣继续补刀:“看样子它还挺喜欢你的。”

    “”

    大可不必如此详细,秋危有些反胃。

    萧云卿注意到秋危脸色极差,叫停萧玉鸣,道:“好了好了,先找魅眼吧。这个东西除非靠的很近,否则几乎感受不到。”

    小叫花子说道:“不必找。”

    “嗯?”

    小叫花子说道:“脚下。”

    萧玉鸣将火焰往下递,果真看到花道长旁边骨碌碌一颗蹴鞠球,还有镂空的影子,随着火焰浮动颤抖。

    蹴鞠很质朴但做工精巧,竹子制物大多边缘锋利,而这个蹴鞠边缘被修得圆润,不会割伤人。

    而且,长的很小,是给小孩玩的。

    萧玉鸣托腮,“看样子,它真的很想让我们进去。”

    像是印证这句话,小蹴鞠在小叫花子脚边转了一圈,小狗一样地蹭了蹭。

    萧云卿:“”那为什么我抓它它就跑,还给我染尸毒。

    小叫花子蹲下身将蹴鞠捧起来,秋危拉着他只能跟着做了个蹲起。

    蹴鞠碰到铜钱那一刹那,突然迸发出白光,照亮了他们所处的“黑夜”。

    “依据领域的规则,创造领域的主人可以看得见我们。”萧云卿说道。

    秋危很认同他的话,他正好站在一个小男孩面前,一枚蹴鞠正在土地上畅快翻滚的被他的腿挡下来。

    蹴鞠上沾了干土。

    “咦?”小男孩纯真的眼神望着他们。

    “雨娃!”远处传来妇女的喊声:“雨娃!吃饭!死哪去了!”

    “来啦!娘!”

    秋危等人对于这个妇女的第一印象是,凶悍。

    妇女自然看不见他们。

    小男孩到母亲面前就被先拍了屁股,妇人看到旁边过去几个扛着大刀的壮汉,“谁叫你和外乡的走那么近,也不怕是拐娃的。”

    小男孩以为说的是秋危那四个,“他们突然出现的,我才没有走过去!”

    “天天就知道踢蹴鞠。”

    “爹说我多踢长得高!”

    声音渐远,四人还站在稻米田里。

    不对。

    这么干瘪的土,秋危看向稻米根部,土甚至已经裂开了。

    这里的稻田都干裂了,稻子由绿转黄,更倾向于黄色,正是快要秋收的时候,这时竟干成这样,显然不适合栽种水稻。

    那小孩叫雨娃,长辈都喜欢在名字上寄予期望,看来这个地方不是第一次这样。

    难道就非得种水稻?

    小叫花子走到那家人门口,秋危肯定是要跟过去。萧云卿蹲下扒了扒土,摇摇头。也与他们走到门口。

    几人都在认真揣摩这里的领域想诉说什么。

    “阿娘,能不能吃了啊。”

    桌上盛了四碗饭,只有孩子碗里的饭是,满的,其他的都只盛了一半不到。其中还有一碗饭上面放了一双筷子。

    小孩正要学着把筷子放到碗上,被妇人夺走,放回筷子堆里。

    “只有贡饭才这么摆,别乱摆。”妇人念念有词,语气虔诚,“好心的降雨仙君,再来一趟吧,来一场春天那样的大雨,把庄稼浇活吧。”

    看来之前是降雨很充足的,只是天灾难控。

    秋危总听人说世上没有神,不只是从前自己生活的地方,还有这个书中世界,也是信奉无神的。

    只是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神,毕竟众所周知,神在青鬼一战当中被鬼君尽数屠戮。

    身旁掠过一个人走进去,秋危被这个没有脚步声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白衣裙底沾满了湿淋淋的黑汁,像是刚从沼泽中走出来,他自顾自地坐到那个摆了筷子的位置,小孩疑惑地看着他。

    妇人拜完了,才将饭又倒回锅里,口中喊孩他爹出来吃饭。

    里屋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揉了揉眼睛坐到位置上,说道:“今天去那树林里挑水,那张家的独儿子又不去。咱们抬了全村人用,就他家闲着,金贵得很,真看不惯!”

    男人口中骂声不断,怒气难以遏制,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挑出一块肉干放到妇人碗里。

    妇人将肉干又夹起来又放到他碗中,劝道:“你在外面辛苦,你吃肉。消消气,他张家也没什么粮食,又只有他一个,用不了多少水的。”

    “他家是没粮食,闲着没事就晚上往人屋里钻,偷!”男人把肉干夹到小男孩碗里,重重拍了一下筷子,更生气。

    气完了,他又叹息,“唉,每年都是这样。开春雨水猛灌,只能种水稻莲藕这种庄稼,临秋又将土地烤干,米都收不了几颗,要不还是跟村长商量,迁村吧。”

    “迁村说的容易,祖坟呢?哪能随随便便动土的。”

    那个白衣男子一语不发,秋危观察了几人的眼神走向,猛然意识到,除了那个小孩,妇人和男人都看不见这个人。

    “能下点雨吗?”小男孩说。

    妇人望着窗外,无奈说道:“唉是啊,能下点吗?”

    白衣男子笑了一声,起身离去,他的腿直接穿过了凳子。

    也就是这么背过身,秋危他们才看见这个白衣男子的脸,是很清秀的一张脸,不尖锐,脸上棱角分明,如雕如琢,错身走过秋危旁边,他嗅到一股浓郁的墨水味。

    那裙角说不定不是沼泽,而是墨汁。

    “大师兄。”萧云伢和萧倦带着一众师弟也走过来了,看来领域将大家都拉了进来,就是不知他们在何处。

    惊奇的是,到了晚上,真的下起雨来。

    真有神?

    夜晚里,农民欢歌载舞,在雨里欢呼。

    草鞋踩下去溅起的水花比人高,雨娃和几个小孩子在比谁踩的水花最高。

    庄稼活了。

    甘霖灌入干瘪土地的经脉,唤醒了它。

    妇人依旧每日拜神,只是无所求,每日贡一次饭。

    那白衣男子偶尔会前来。

    周围环境飞速变化,秋危惊讶,秋危冷静下来。幻境也有倍速?

    他们一直没让小男孩再看见他们,否则很难解释的清。

    数不清几个四季更迭过去,小男孩长大了不少。

    除了那一年闹过旱灾,后面的日子风调雨顺。

    妇人很少拜神了,只在节日贡一贡。

    白衣男子好几次在门口徘徊,没看到给他留的饭。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地离开。

    小男孩也看不见他了。

    蹴鞠踢来踢去,他挡了好几次,小男孩都只以为是风的原因。

    秋危思量许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小男孩看不见他,作为小男孩视角的我们却还能看得见他?”

    萧玉鸣觉得言之有理,惊道:“对啊!”

    “雨娃!吃饭咯!”

    白衣男子看着抱着蹴鞠离开的小男孩,看向里面的桌子,三碗饭。他手中变出一只笔,在空中画了什么。

    不过须臾,远处压过来一片极低的云。

    秋危心头一震,那哪是什么乌云。

    雨娃刚帮妇人端了菜,从窗口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

    有个跑得大汗淋漓的人从窗外喊他,“雨娃!你爹呢?”

    “赵叔,我爹?我爹在后面那边挖水井,和王伯他们。”

    “快喊他去来,蝗虫!蝗虫来了!”

    隔壁姓张的一听,也匆匆往那边走。

    雨娃一听,赶紧慌慌张张往外跑,草鞋滑了几次脚,大哭着跑过去,“爹!爹!蝗灾来了!”

    白衣男子还在这边,他不走,脸上也没有丝毫怜悯。

    秋危抓着小叫花子的手都紧了两分。

    “我们……”能帮上忙吗?

    秋危后知后觉自己问出口,会有些道德绑架,他什么都做不了,说要帮忙,还得依靠他们。但是苍山的大善人,居然也都没有动弹。

    “这些是已经发生的事。”萧云卿说道。

    秋危叹了声气,这是什么人生疾苦。

    蝗虫风卷残云地啃食庄稼,大片地连叶子也没留,他们举着火把冲进去,只挽救了几片田。

    等到收割下来,粮食要上交再按人口平摊。

    蝗虫甚至咬死了好几个人。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家人在蝗虫退散之后,抽噎着将被啃的不成人样的尸体拖回家。

    有一具尸体没人认领。

    被啃得只剩骨头架子,甚至好几块骨头散到三丈开外。

    没人认出来。

    “没人认了吗?”

    “屋头人没来吗。”

    “刚刚我膝盖骨犯病软了,是张娃子救了我啊!张娃子人呢?”

    “也是张娃把我拉出来的。”雨娃的爹说。

    雨娃的爹右腿血淋淋的,被啃去了好大一块肉。

    村长认着名单数了一圈,死的是张家那个懒汉小偷。

    是缺了他,张家就剩他一个。

    村里人把他也一起埋了。

    妇人继续每逢节日贡一次饭,贡的是张娃子。

    白衣男子站在门外,没等到属于自己的饭,他坐在台阶上。

    看不出喜怒。

    但秋危觉得他一定怒不可遏,一定。

    雨娃的爹伤结了疤,就跛着脚去帮村里修水井。

    修在地底下屯起来,免得以后再干旱。

    那一场雨好像浇走了这里的气候魔咒,春天不再不要命地下,夏天也不会不要命地晒了。

    但以防万一,还是有自己囤的水源比较好。

    “雨娃他爹,你歇会,你这腿没好多久。”

    “害,好不好的左右也就这样了。多亏张娃子救我一命,我何家一辈子记他的恩。”

    雨娃爹拗不过他们,被架着去歇了一会,闲不住又起来了……

    秋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白衣男子,怕他又掏出笔搞什么猫腻。但他怕也没用,他也拦不了。

    “你是谁?为什么坐在我家门口。”雨娃从外面回家,看到门口坐了个人。

    萧云伢惊奇道:“他怎么又能看见这个人了。”

    萧倦道:“应该是这个白衣人之前施了不为人见的术法,现在解除了。”

    “怎么了雨娃?”妇人擦着手出来,也看见这个男人坐在家门口。

    “我从远处来,到这里不认识路了,看到这个台阶就想坐下来歇歇。”

    妇人笑道:“这里田都是乱挖,界线不明显,错综复杂的,迷路也正常。”

    白衣男子笑得牵强,继续说道:“我赶了一天的路,又饿又渴,能不能给我点饭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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