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间读报
霍司霆的书房面积很大。
两面墙的书柜前,是一张巨大的黄花梨办公桌,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文件,整整齐齐罗列在一起。
他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摘了军帽,上身笔挺,黑色的发丝,被绿荫环绕的窗户外吹进的微风,摆弄浮动。
面容冷峻。
他用的钢笔看起来分量十足,似乎是偏爱重一些的。
笔迹挥洒遒劲有力,安静下来的时候,就能听见他书写钢笔划过纸张的“唰唰”声。
宇文鸢的办公桌就在他斜对面靠墙处,小小巧巧的很是精致的漆面黑桌,上面摆了厚厚一叠账本,里面都是印刷体蝇头小字,做起账来倒也容易许多。
过了许久,宇文鸢有一本账簿对好了,伸了个懒腰。
细长的腰肢柔软鲜活,霍司霆的目光也对了过来。
窗外的日光变得昏沉,有些模糊了岁月。
媚态温顺的女子在这片黄昏的日头里,浮上了一层恬静可爱的美感。
他的阿鸢,永远像只成了精的猫儿,集了缱绻、温顺、调皮、叛逆和许多复杂的性格为一身。
他上一世,到底为何要把她那些性格全都砍掉,目光里仅剩下陌然和空洞?
可不那般,她怎么才能变乖。就像现在,又有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霍司霆将笔帽扣上,看着宇文鸢忽然开口:
“大学里学的都是些儿女情长吗?几句酸诗,简直不堪入目。”
“金海大学,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我可以给你薪水丰富的工作。”
“这样的大学,不上也罢。”
宇文鸢:“……”
收到情书这件事,两个小时了,还没过去吗?
她沉眉片刻,小心翼翼的问自己的金主:“霍三爷,您是不是,有些过于关注这件事了?”
霍司霆:“……”
他没接宇文鸢这句话,而是起身,两条长腿在宇文鸢桌前径直走过。
落下一句:“走,吃晚饭。”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却偏偏都是青色绿色白色,少见红肉。
霍司霆看起来胃口不是很好,动作慢条斯理,碗里的米饭却下的飞快,宇文鸢刚吃了几筷子鱼肉,还没剥好鱼刺,霍司霆已经开始吃第二碗了。
难道霍三爷喜欢礼佛,所以不爱吃荤?
宇文鸢没有多问,这两日她身体不好,医生反复叮嘱过,不能吃太荤腥的。
中午因为秦沐沐又没有吃好,这顿饭倒是正合她胃口,吃的欢快极了。
霍司霆偶尔会看她一眼,一餐之间始终没有说话,吃完便离席,回书房去带着人议事去了。
过了好一阵宇文鸢才吃好,甚至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周围下人都各自忙碌着,没人特意的来关注她。
“雪芽,我们回去吧。我吃好了。”
宇文鸢起身想走,却见管家李兴福走过来:“宇文小姐,三爷说让你吃完去楼上给他读报。”
“……”
差点忘了,她的工资虽然三爷给她开了高达每月30块银元,免费吃住,但内容可一点都不少。
几乎涵盖了她离开学校后的所有时间。
今天还是第一次上班,她差点搞砸了。
可不能把老板撂下。
读报、做账,只这两件事而已,读完就可以走了。
来到书房,宇文鸢却没看见人,见谭副官在一旁路过,便问:“三爷呢?”
“三爷刚刚沐浴过,回房间准备休息了。宇文小姐,三爷喜欢睡前读报纸,您且过去吧。”
宇文鸢不疑有他,应了声,就在书房拿了今天的洋文晚报,去了三楼的霍司霆卧室。
轻敲几下门后,霍司霆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进。”
进来一瞧,霍司霆房间的装修和他人一样冷冽,大部分的装饰都是黑白灰三种颜色,更多的偏暗一些,但线条笔直,有棱有角,显得极为苛刻和讲究。
“关上门。”
宇文鸢又有些脸红,大晚上跑到男子卧室来,总觉得有些暧昧。
但这是她的工作。
她只是进来读报纸的,不是做别的,有什么可尴尬的。
连霍司霆都没觉得尴尬。
宇文鸢关了门,向床榻走去,霍司霆穿着松散的白色衬衫,半靠在床上,闭着眼。
他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模样。
“坐吧,给我读报。”
哪有座位?
我总不能坐您床上。
宇文鸢无奈,目光在房间里搜了一圈,确实没找到椅子,只好膝盖一弯,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霍司霆半晌没听到床上有动静,睁眼一看,就见她自然的坐在地上,抱着报纸,微微仰头看向他。
“……地上不凉?”
宇文鸢眨眨眼,知道凉还非让我坐?
“上来。”
霍司霆无奈的拍拍床边,自己却往远处挪了挪。
这么大的床,中间落下一片空旷。
宇文鸢提气,不太想反驳自己金主,就只好侧过身在床上落座,沾了一点床边。
“那我开始了。三爷,我可能翻译的不太准,您请见谅。”
“嗯。”霍司霆又闭上眼睛,闷声道。
宇文鸢开始细细慢慢的念起报纸。
洋文还是共通的,除却一些特殊的名字单词,她大部分都读的很通顺。
在霍司霆耳中,她慢条斯理的上万字读下来,却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她。
她在自己耳畔说话,细细碎碎,字字清晰。
这让她足够产生足够的标志,让他感受到她活在自己身边。
历经两世轮回,他已经有太多的事情不敢做,不敢说。
只这样就好,他愿意这样在一旁护着她,只求她肯与他接近,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里恣意快然的生长。
这是他欠她的,也是她欠了他的。
谁让她当年说什么任务完成,走的那么的绝情决意,不顾他一人独活的生死。
这辈子的她,也只能是他的。
上辈子是,下辈子也是,生生世世都是。
“三爷?三爷?”
宇文鸢发现霍司霆竟然在她读最后一个板块的时候,睡着了。
睡梦中竟有一丝丝痛楚萦绕眉间,似乎有着浓郁情绪纾解不开。
眉头紧锁,拧成一个疙瘩。
宇文鸢伸出一根手指,鼓起勇气,压在了他的额头上,将那个大疙瘩轻轻解了开来,还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按压了一会儿。
带着这么一张让人迷恋痴迷脸的人,可要一直好好的。
她总觉得,上辈子的忘情水,有点问题。
为何面对霍司霆的时候,她恍惚间,总像是又回到了离烨身边一样。
只是,霍司霆不是离烨,他比离烨更有耐心更成熟更稳重也更加对她放任。
若是离烨,今天看见那堆情书恐怕早就将她锁回了床上,再也别想出门一步。
忽地,睡着的霍司霆伸出手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拽在怀里。
一条腿也压了上来,将她禁锢在胸前。
面容上露出了脆弱痛楚的表情,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白日里高大威严犹如泥塑菩萨般的男人,口中还在小声说着令人难以分辨的梦话。
好像是:“求求你,别走……”
还有:“别留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