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晚了
杏儿回屋，申玉提起茶壶给她斟茶。
“说了那许多话，润润嗓子。”
杏儿坐到桌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申玉看杏儿这样子，知道她不高兴，乖巧地又斟了一杯，推到杏儿面前。
杏儿白了申玉一眼：“你想说什么？”
申玉笑笑：“我离得远，听着仿佛是，陈知彦说西路军降了？”
杏儿猜申玉就是想说这个，承认道：“嗯。恭喜你，大业即成。”
申玉嘴角忍不住上翘，探头靠近杏儿道：“这个时候陈知彦送你出去，可纯粹是为了你好啊！嘶可你拒绝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怕夜长梦多，他反应过来不让你走了？所以你精心演了一场戏，让他以为你对他情根深种，对他不离不弃，然后激起他的保护欲，坚持送你出城！到时候你再装作拗不过他，顺理成章地跟着他安排的人出城！”
申玉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对了！
忍不住拍手赞叹道：“你虽然干别的不行，拿捏陈知彦可谓是手到擒来！我瞧着他对你是深信不疑，啧啧啧，我做细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相信我！这么看来，你做的很是成功！我该报给林帅，好好奖赏你！林帅果然说的不错！没有无用之人，只要放对了地方，都是人才！”
杏儿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没心情应申玉的话。
申玉自顾自问：“晚上想吃什么？今儿个咱们得了这样的好消息，该好好庆祝才是！你想吃什么？我早早报去厨房 ，晚上咱们痛饮一番！”
杏儿撇过头，冷淡道：“我没胃口。”
“没胃口？为什么？”申玉皱眉不解，看杏儿脸色不好，关心道：“上午去皇宫吓着了？还是之前薛姑姑的事儿还没忘？你这也太没出息了！振作振作！好日子马上来了！”
“唉”杏儿忍不住深深叹气。
对上申玉探究的眼神，实话实说道：“我不想离开京城。”
申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为什么？你不是总念叨着要回老家吗？这让你走了，你倒是不走了！”
杏儿犹豫道：“想离开那是之前，我其实很久不提回家的事了。其实其实我是骗了你。”
“骗我？”申玉赶忙飞身去榻后检查箱子。
看自己布置的机关没动，放心了后疑惑道：“你骗我什么了？你还能骗的了我？”
“之前你问我是不是对陈知彦动心了”杏儿犹犹豫豫。
申玉立刻明白了，她大摇大摆坐回凳子上：“我就知道！你可真是眼皮子真浅！咱们眼看就一步登天了！到时候锦衣玉食，金银财宝什么没有？况且咱们赤巾军里人才济济，相貌比陈知彦英俊的，不知凡几！带兵打仗比他厉害的，数都数不过来！等到林帅论功行赏的那一天，你只要说你想嫁个如意郎君，林帅必然给你寻个好的！他陈知彦眼瞅着就是个败军之将了！你这个时候动心了？你是光明大道在眼前你不走，非往那泥里淌啊！”
杏儿不乐意听：“我就是眼皮子浅！我们这些穷苦人，苦惯了。别人给一点点好，我们就掏心掏肺。这辈子，我也没认识几个人。细数起来，他是唯一一个一片真心，没辜负过我的！我的来历你也知道，连爹娘亲哥哥都能弃我不顾，他与我非亲非故，却能真心待我。我对他动心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以诚待我，我自然想回报一二。如今这形势，我当然可以走，即便不是他安排我走，你或是林天骄，谁不能让我回家？可我走了他呢？死在战场上？我的回报是眼睁睁看他去死吗？天儿呢？死在京城？我辛辛苦苦养他十年，是为了他小小年纪没名没姓的死在这儿？还有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她们都不是坏人。我不能辜负他们！”
申玉不爱听杏儿这矫情的话：“你也不想想你都干了什么！还不辜负他们？你借着陈家的便利，可没少帮赤巾军套取情报！这些他陈知彦可知道？他娘他祖母可知道？你想想，他们一旦知道了，还能这么对你好？还是登时将你五花大绑了，送交上官？到时候有什么情爱？有什么诚意？只怕他们都当你是利用他们的细作！”
杏儿踌躇道：“我不在意他们怎么看我，即便他们知道我是细作，憎恨我，我也不在乎。”
申玉眼中浮现厉色，仿佛杏儿要敢说什么出去她立刻会结果了她。
杏儿赶忙摆手解释：“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我的事透露半个字！”
申玉看她不像是忽悠自己，脸色缓和了些，笑道：“哈哈，我也没那么想你！”
杏儿干笑一声道：“哈，我是这样想的。陈知彦方才说，但凡改朝换代，都要杀几个权贵。我虽没什么本事，却也帮你做了些事。我想，林天骄她于情于理会赏我什么。”
“那是自然！”申玉骄傲道：“我上报的时候，功劳都是你我二人的！我得什么赏你就得什么赏！”
杏儿立刻意会，感谢道：“多多谢申玉大侠！”
看申玉满意了，杏儿才继续道：“我也不要什么赏赐，我到时候就求一求林天骄，用我的功劳换陈家活命。我想，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申玉无语良久。
“你可知咱们这样的功劳能换什么赏赐？”
杏儿摇头不知。
申玉对杏儿这个榆木疙瘩道：“不说我从前立了多少功，就咱俩一起干的事，直接加速了赤巾军进京城！没有咱俩，少说他们得打个三五年才能进来！而且死伤要比现在多得多！就冲这一点，你我封个一州刺史不为过！”
杏儿头摇的更猛了：“我不不敢做当刺史的梦。我就想让他们活命。”
申玉看杏儿说的是真的，叹气道：“唉，亏得你这么为他们筹谋，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杏儿不理解。
申玉无奈道：“陈家人不是坏人，可他们太迂腐了，不知变通！而且太晚了。”
杏儿还是没听懂。
申玉摆手示意杏儿靠近，附耳道：“柳君仪家投靠了咱们赤巾军。”
杏儿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申玉道：“半月前。他们交了京中布防，现在林帅虽然没到，可对京城已经了如指掌。”
“柳家这个时机选的真是好。”杏儿感叹。
申玉也是一样的想法：“可不是！跟着皇帝捞够了，转投咱们，到时候打进来，他们多少帮过咱们，也不好跟他们算账！真是老奸巨猾！”
杏儿疑惑道：“这样的坏人，林天骄怎么会同意他们投诚？”
申玉解释道：“你以为打仗是黑白分明？只要是对咱们有利的，都可以接纳。实在是他们选的这个时机太好了！林帅没有理由拒绝！留他柳家，换咱们少死多少弟兄？这买卖不亏！”
杏儿心中一动：“那陈家呢？要不要我去劝陈老夫人？陈老夫人睿智豁达，一定能想通！她再劝劝陈知彦！”
申玉摇头道：“此时陈家已经错过了机会。”
“为什么？”杏儿不明白。
“陈知彦掌管北衙，到时候咱们打进来，他的任务是什么？一定是保卫皇宫。咱们不费一兵一卒进得了城，那定是要血洗皇宫以增士气，同时将前朝皇室一网打尽！所以咱们和陈知彦之间，一定有一番血战！这个时候便是他真心投诚，谁敢信他？再说了，他手里不过区区三万人马。咱们对付他是易如反掌，更不稀罕他投诚了！”
杏儿神情落寞。
申玉看她不高兴，出言安慰道：“你也无需如此。你想想，便是现在有机会，他陈知彦会投降吗？他是什么人？我可是听说过，自从他爹死了，皇帝皇后当眼珠子一样护着长大的！这大越对他，说是恩重如山也不为过，他又重情重义，自然不会为了陈家一门的性命背个投敌叛国的名声！”
这话说的不错，杏儿沉默无言。
申玉又道：“而且，你想想他今天这话什么意思？在他心里，他已经做好了陪大越赴死的准备。不止如此，他心里也默认整个陈家都会为大越陪葬！对此他毫无怨言，所以他只安排了你离开。”
杏儿沉吟良久，终于道：“那我就用我的功劳，换他陈家人的性命。”
申玉问：“你想好了？你这么做，可是拆林帅的台！你自己也没什么好结果！”
杏儿摇头道：“我不在乎。我本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什么权势地位我也不稀罕。只要能救下他们，我怎么样都行。”
申玉叹气：“唉，谈什么不好偏偏谈感情！你这样的人，注定难成大器！罢了！往后你穷的没饭吃的时候，讨到我门前，我一定给你一碗饭！”
杏儿心里不好过，苦笑道：“嗯，我记得了。”
申玉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叹口气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吃什么！还说高兴高兴，你这个样子，嗨，有什么吃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