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立
入夜，三哥摸黑给杏儿送来了娘说的粮食。
三哥还给了杏儿十文钱：“这是爹下午给我的。我吃住在家里，哪用得上钱？爹这是借我的手给你的。杏儿，别怨家里。”
杏儿垂着头：“爹娘从小就疼我，我明白的。哥，以后你也别过来了。我不想再连累你们抬不起头。”
三哥点头表示明白：“不来了。可你一个女子住，孩子太小也帮不了你，我总归是担心的。”
杏儿摇头，不想让三哥担心：“我这名声，想来我不招惹别人，也没人找疯子麻烦。以后别来了，这粮食也有，菜种也有，我什么不会干呀？饿不着。”
三哥只怨自己帮不了妹妹：“你先这么过着，有事儿就说话。哥嫂子不认你了，我还认你。多会儿我也是你哥。”
杏儿眼圈转着泪：“嗯，你走吧。”
三哥走了，杏儿才把那滴眼泪掉下来。
可她抽抽鼻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第三天，杏儿把能种的菜都种了，认真教给天儿每一种各是什么菜，多长时间浇一次水。
又指给天儿水缸在哪里，怎么舀水怎么浇。
“往后着浇水的活儿就交给你了，咱们能不能吃上菜也看你了。娘两三岁就能干这活了，你肯定也能干！”
天儿认真听着，他还挺喜欢现在的娘的。
以前整天挨饿，天天哭，如今娘教自己干各种活。天儿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棒！
两个人一起把水缸填满，又砍了竹子把篱笆修起来。
院儿里的活干完了，杏儿又把自己从前的衣裳拿出来比划着。
自己虽然从十四长到十八了，可这身量未长。
几件半新不旧还能穿的，杏儿就留下自己穿。
剩下不太好了的，就裁下还能用的布，拼拼凑凑给天儿做衣裳。
杏儿娘把杏儿用惯的针线笸箩也拿来了。
天儿在一边乖乖坐着，等娘给他做好衣裳。
杏儿手巧，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一件小衣裳就做好了。
她让天儿试了试，告诉天儿，明天洗干净就能穿了。
为了不惹人注目，再惹出什么麻烦，杏儿都是挑着天刚有些亮光的时候，就去河边洗衣服。
天儿每每想进河里玩耍，都被杏儿拒绝了。
“河里水凉。”
天儿不高兴：“那什么时候不凉？”
“等太阳出来，晒一晒才热乎些。”
“那那会儿咱们都回家了！”
“乖，你想玩水，娘用盆接了水，你在院子里玩儿啊！”
天儿不乐意地用小树枝划着水。
杏儿想告诉天儿现在他们母子名声不好，最好避着人出门。
可又想着三岁的孩子怕是听不懂，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又过了些日子，院儿里的菜长起来了。
天儿第一次见菜地里的菜，激动得手舞足蹈。
杏儿温柔地教他如何分辨菜和草，怎么给菜浇水，怎么能更好地把草拔了。
天儿整日和杏儿劳作，两个人身体都壮实了不少。
天儿脸上能看见肉了。
杏儿也不再跟个麻杆儿似的了，胳膊里也有劲儿了。
一有空，她就教天儿编竹筐。
现在是夏天，日子好过。
可人总要未雨绸缪。
这破屋将将能遮风避雨，夏天不觉得难，可到了冬天，屋里和外边恐怕也差不多。
得赶在天冷之前赚些钱，补一补窗户，贴上窗纸，再续些棉花，把被子做的厚些。
如今杏儿没有家了，自然也没有土地可种，只能编些竹筐，挖些山菌去卖。
山下的小镇每五日一个小集，每十日一个大集。
大集人多，杏儿还带着个孩子，怕出危险，从来不去。
只有人少的小集，才领着天儿背着竹筐去卖。
第一次挣到钱，天儿特别开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钱。
杏儿看他这么高兴，笑吟吟地把两个铜板放进天儿手心。
“这个是你的。你帮娘拿筐，也算是干活了。”
“真的吗娘？娘，这能干什么用？”
竹筐和山货卖没有了，杏儿一身轻。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指给天儿看：“你看，这集上卖什么的也有，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你只有两个铜板，只要你买的起的，都能买。”
天儿仿佛拿着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郑重的不得了。
他手心紧紧攥着，眼睛不错地盯着每一个小摊。
一会儿想买红果，一会儿想买地瓜。
杏儿又教他，这地瓜咱们也有，娘回去给你烤，就不用花钱了。
这红果是吃的，吃进肚也就没有了。
天儿认真学着。
一个小集逛了半天，决定买个鸡蛋。
杏儿大笑：“好孩子！这鸡蛋是好东西，你正长身体，回家娘给你蒸了吃。”
卖鸡的看天儿可爱。给他捡了个最大的鸡蛋。
天儿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托着鸡蛋，生怕摔了。
杏儿看天儿那小心的样子大笑，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去镇上的次数多了，天儿一来二去和镇上一个不大的小乞丐混熟了。
杏儿卖筐的时候，小乞丐就来和天儿玩儿。
有时候杏儿来晚了，小乞丐还帮他们占地方。
天儿看那小乞丐每天什么也不干，不解地问杏儿：“娘，他怎么不浇菜，也不编筐？”
杏儿认真的说：“这世上呀，人有各式各样的。有有钱的，有穷的。像咱们就是一无所有的穷人。可咱们虽然托生成了穷人，也不能自暴自弃呀！咱们没钱也没权，可咱们有双手呀。你看，咱们辛苦编筐，就能换来钱，钱能买来鸡蛋，小鸡，小鸡大了能下蛋，咱们吃的种类就多了。拿其余的钱去换别的需要的东西，日子也好过了。这一切都是咱们劳动换来的，自食其力，不偷不抢。可若是做乞丐，今天能不能吃上饭，能吃上什么，都不确定，都要靠人施舍，又不稳定也没骨气，让人看不起。明明咱们靠双手就能活好，为何要那样？”
天儿似懂非懂：“那小乞丐怎么不选择靠双手养活自己？”
杏儿想了想：“因为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们吧。天儿，你可能看他活的比你轻松，可那样的日子，不一定比你的好。你无需同别人做比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天儿听话地点点头。
在杏儿的努力下，母子二人终于不再挨饿了，过上了顿顿有热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