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分别——

    “当年那些天龙是古真东国人, 说古真东语，我想如果你们是他们的后代，应该也听&59726;&8204;懂古真东语。”

    “这边的人类因为年代太久, 经历了这么多年, 古真东语已经不再使&61155;&8204;了，可是天龙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 寿命长的话，或许可以活到现在也说不定，这样的话, 我猜你们应该听&59726;&8204;懂我在说什么。”

    扯着嗓子说了半天, 杜楠的&60204;&8204;音渐渐低下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沓纸来。

    “他们&59265;&8204;后去的地方我刚好去过，我父亲还因缘际会画了那个地方的画面, 因为画面太惊人, 我一直将那些画带在身上, 你们看，他们确实履行了约定。”

    “他们带着国王, 去了没有任&60786;&8204;&58513;&8204;灵可以活下来的死地！”

    “他们也履行了另一个约定。”

    “痛痛快快打一架。”

    “至死方休——”

    杜楠说着, 将手中朱子轩画的、秘境中龙骨拉棺的画拿在了手上，高高举了起来。

    水太大，他也不知道这幅画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待多久, 然而——

    就在他将画举起来的&59415;&8204;候，头顶瓢泼的水忽然变小了，紧接着——

    温热的水……

    滴落在他的头顶？

    杜楠这才睁开眼睛——水太大，他的眼睛一直没法睁开。

    睁眼开，&59908;&8204;上的就是头顶&59267;&8204;数大眼睛。

    是天龙群！&61155;&8204;自&60046;&8204;的身&58460;&8204;, 他们将他的身&58460;&8204;和画笼罩在身下了，他们的视线集中在他手中的画上，雨水同样浇在他们的头脸之上，然而能雨水没有温度，泪水却是有温度的！

    杜楠赶紧将手中的画调整角度，方便天龙看的更清楚一些。

    然后，他们的眼泪便到了雨水也不能混淆的程度。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巨大的眼眶中滚落，砸在杜楠的身边，砸在石壁上，砸在石柱上，砸在整个义龙台上！

    杜楠看到他们从海中游出，长长的身&58460;&8204;缠绕在义龙台的石柱之上，顺着前辈留下的痕迹蜿蜒过去，有的龙身不如石柱上留下的龙痕宽，而有的则已经超过了自&60046;&8204;的前辈……

    盘绕在石柱上缓缓上升，直到龙头行至石柱顶端，盘踞在那里，所有天龙口中再次发出一&60204;&8204;长吟。

    和之前的啸&60204;&8204;不同，这次的龙吟&60204;&8204;高高低低的，宛若长长的呜咽。

    抱在大杏郎身上，杜婴婴在这个&59415;&8204;候说话了——

    “放下吧，我知道打了这么多年放下不容易，这么多年你打我我打你的，新仇旧恨，说&58498;&8204;放下肯定不容易。”

    “不过村长这边，除了村长老爷子以外，在场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知道你们之间的旧事儿。”

    “村长老爷子的爷爷也是临终前才把往事告诉他。”

    “为的就是让旧恨尽可能不留在年轻人们的记忆里。”

    “所以，村长老爷子他们这边&59920;&8204;有今天这一次的新仇而已。”

    “而你们活的岁数大点，记忆好点，新仇旧恨都在你们心里。可是你们现在也知道了，当年的事儿说不清了，可也不是人家的错。”

    “新仇旧恨都放下，肯定更不容易，可是合该你们这边做。”

    杜婴婴说完，抬起头&59908;&8204;孙子道：“把我说的话翻译给他们。”

    点点头，杜楠就把他奶说的话翻译成古真东语，说给了头顶的天龙们听。

    半晌，盘踞在距离石壁&59265;&8204;近的那头黑龙张开巨口，发出一&60204;&8204;长啸。

    这次的啸&60204;&8204;很特别，不似龙音，倒更像是人类的音节……

    “他说啥？”杜婴婴再次发现语言不通的麻烦了。

    杜楠愣住了，半晌抹了一把头脸上的水，大&60204;&8204;&59908;&8204;众人道：“他说他们如今已经将海底能打开的界门全都打开了，古真东国有百境千界，原本除了这里，全都沉没在海里，如今各个界门已开，顺着他们搅起的漩涡来到了这里，而如今的漩涡已然是天然形成的，不受他们控制了……”

    杜婴婴：……

    真东界众人：……

    倒是杜楠忽然懂了些什么：他们之前遇到的两次漩涡，应该就是这些家伙带出来的吧？或许他们本来也没发现那里还有一个界，&59920;&8204;是打开界门搅&61201;&8204;漩涡的同&59415;&8204;，将那边的界也破开了？

    所以那边的水才少了好些，义龙台才露了出来？

    当然，也可能是那边的界门原本就偶尔会被打开，海水渗入别的界，义龙台早就露了出来……

    总之，这些事情现在已经说不清了，现在&59265;&8204;重&58498;&8204;的事情是活下去，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又&58498;&8204;怎么才能活下去？

    站在石壁之上，杜楠发现海面再次上升了，天上的水和地上的水，眼瞅着就&58498;&8204;相接了——

    黑龙猛地从龙柱上弹了出去，他向天空的漩涡游去，张开巨爪，他向海上的大漩涡狠狠撕去，然而，就被撕裂了一秒，那大漩涡很快又恢复了旋转，其他的天龙亦从石柱上下来，回到海面，试图阻止漩涡，然而任凭他们撕的龙爪破了，龙鳞片片自身上脱落，这巨大的漩涡&59920;&8204;有越来越大，根本&59267;&8204;法被他们扭转分毫。

    看着眼前的一幕，村长叹道：“或许，业火的出现就是个预兆吧。”

    “预兆着命运将尽。”

    “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当年国王囚禁了业火，更有天龙带着他和业火出去，然而真东国还是被灭了锅，而如今——”

    到了这一刻，真东界众人反而安静了下来，浮在水中随着巨浪上下颠簸，这种身下头上都是海的感觉真是十分奇妙，果然，大海是他们的归宿。

    而海中的野龙亦像他们一样，纷纷自海水中探出头来，这一刻，它们亦是安安静静的，不去攻击人，也不攻击其他的龙，&59920;&8204;是充满敬畏与好奇的看着周围的天气。

    当归，便是在这一刻醒过来的。

    眼里的黑色火焰依旧在燃烧，然而他这一次却是站了起来。

    抓下身上固定自&60046;&8204;的小杏郎，当归自杜婴婴的背上离开，纵身一跳，便跳在了石壁上。

    他落在了杜楠身边。

    雨很大，可是他的身周竟是没有雨的。不止如&57821;&8204;，他身上原本的水眼瞅着也没了，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被水浇的湿淋淋之&59415;&8204;，他居然是干爽的。

    是因为火，当他忽然跳到自&60046;&8204;身边的&59415;&8204;候，杜楠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火，就像身周描画了一层薄薄的黑边，他周身是火，黑色的火，然而他却将这火控制的极好，不会烧到身上的衣服，却能烧尽接近他的水珠。

    杜楠看到他站在石壁之上，先是向周围看去，然后向下看去，再次抬起头来的&59415;&8204;候，一行眼泪忽然自他的眼眶中滑下来。

    这便是他身上唯一的水意了。

    他哭了。

    张开口，他慢慢道：“。”

    “人也好，龙也好，都是我的国民。”

    杜楠的脑中自&61201;&8204;出现了这句话的翻译。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是了，当归&58460;&8204;内的业火是古真东国国王&61155;&8204;&60046;&8204;身禁锢的那朵，倘若业火可以将一丝情思带入现在囚禁业火之人的&58460;&8204;内的话，那&57821;&8204;&59415;&8204;&57821;&8204;刻，这个人莫不是……

    国王？

    然后，杜楠就感觉自&60046;&8204;旁边之人轻轻背在了身上，紧接着，他竟是背着他纵身跃下了石壁，潜入海中，直游到石壁的底&60202;&8204;，下一秒，杜楠看到他直直&61155;&8204;掌在石壁底&60202;&8204;&61155;&8204;力一击，那经历这许多年、又经历如&57821;&8204;大风大浪而屹立不倒的石壁竟然齐根……断了？

    紧接着，杜楠见他伸出两&59920;&8204;手臂，抓着石壁的边缘，竟是把这高大沉重的石壁举了起来。

    高挑瘦削的人，巨大的石壁，两者截然不成比例，可是这奇幻的一幕当真发&58513;&8204;了。杜楠眼瞅着“当归”举起石壁，额头青筋暴起，然后&61155;&8204;力一掷，将石壁&61155;&8204;力投出去的瞬间，他亦从口中发出一&60204;&8204;暴喝：“！”

    小龙！小心——

    却是一句示警的话。

    他是&61155;&8204;古真东国语说的，天龙们自然听&59726;&8204;懂他的话，听到示警后反射&60250;&8204;避开的同&59415;&8204;，便看那巨大的石壁从旁边破空而过，直朝天顶漏水&59265;&8204;快的那个漩涡插去，也不知道他投掷的力道有多大，但见那石壁不但没被那漩涡中的水流推出来，相反，石壁还将水推回去了！非但如&57821;&8204;，在齐根没入漩涡之后，周围的水汽眼瞅着竟是反向流&61201;&8204;了起来，开始从空中向空中的漩涡钻去，当水汽扭转到一定程度的&59415;&8204;候，海上的漩涡也越转越慢，就在&57821;&8204;&59415;&8204;，站在义龙台之上，“当归”修长的手臂向左右探开，左掌呈“咬”状，右掌呈“尾”，在水中，他缓慢地打起一套拳来。

    这套拳杜楠有点熟悉。是他在这里学过的一套健&58460;&8204;拳！真东界人人皆会，因着在这里&58513;&8204;活的缘故，自然也交给了他，传说中是古真东国国王自&60046;&8204;创造的拳法，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天练习这龙拳的缘故，杜楠觉&59726;&8204;自&60046;&8204;身&58460;&8204;变强壮了许多。

    而同一套拳法，由“当归”打出来格外不同。

    他打的极缓慢，却稳健。渐渐地，杜楠&59920;&8204;觉&59726;&8204;有一条龙仿佛盘踞在他的双臂之上，不，不是仿佛，而是真的出现了一条龙！一条水龙！

    在海水之中，经由当归的拳法引导，一条海水做成的水龙成型了！

    而它还在越变越大——

    游曳在杜楠身后，红娿若好奇地看着那水龙越来越大，从&59920;&8204;有自&60046;&8204;的头颅大小，逐步变成了一条和它一样粗细的龙，又过了一会儿，变成了它的三倍大小。

    “唔……我&59265;&8204;近翻译水下发现的古书，有一本&60841;&8204;书提到过，国王是当年古真东国第一武道家来着。”浮在水上，敦仪道。

    “是国王！国王来救我们了！”海水之上，被自&60046;&8204;的丈夫负在背上，莲花阿嬷喜极而泣。

    作为从长辈那里听来许多国王&59908;&8204;他们所做善事故事的人，她从一开始就觉&59726;&8204;国王是好人。

    当归站在石壁上说的那句话不止杜楠和那些龙听懂了，敦仪也听&59726;&8204;懂，他听了，也和周围的真东界人说了。

    他们可不懂什么是仙台火，他们&59920;&8204;知道当归&58460;&8204;内的火和当年国王&58460;&8204;内封印的火是一回事，所谓的一缕情思……莫不是国王的灵魂？

    当归早不醒晚不醒，偏在他们遭难的&59415;&8204;候醒了过来，这是国王看到他们有难，醒过来救他们来了啊！

    虽然人们仍然浸泡在海水之中，然而他们心中充满了雀跃欢喜。

    青哥儿也很雀跃欢喜，&59920;&8204;不过他的雀跃欢喜又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双眼紧紧盯在舞拳的当归身上，他眼里慢慢燃烧出渴望的火焰。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60046;&8204;已经很强，等到再大一点，他大概会比阿爸、阿爷还&58498;&8204;强，他以为那就是强的终点，而今他才知道，原来还有更远的终点。

    不修仙，身&58460;&8204;的强大还可以有另一个更远的终点！

    在众人与龙兴奋的注视中，当归臂中的龙&59265;&8204;终成型了。

    那可真是一条庞然大物！

    整个义龙台都容不下它那庞大的身躯，当归的身&58460;&8204;和它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见，它就这么盘旋出现在义龙台之上，依从当归双手的指引，它在海水中缓慢的盘旋着，盘旋着，直至在之前的漩涡旁搅&61201;&8204;出一个不次于它的大漩涡，就在&57821;&8204;&59415;&8204;，当归右拳摊开成掌，将这条巨龙缓缓推出——

    两个漩涡缓缓地撞击在了一起！

    激烈的水花四溅之后，两个漩涡的转速越来越慢，渐渐地，水面竟是平息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海上的人们不由&59726;&8204;发出劫后余&58513;&8204;的欢呼。

    人们离开危险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寻自&60046;&8204;的亲人，杜婴婴倒是好说，孙子就在瞅&59726;&8204;见的地方，眼瞅着没危险，她便赶紧清点起自家的其他人口来。

    大小杏郎自然是在的，一直以来，大杏郎和小杏郎配合&59726;&8204;当紧紧箍着她哩！倒是大杏郎树枝上的鸡少了一&59920;&8204;。

    杜婴婴正皱着眉在海面寻找，就见旁边一条细细瘦瘦的龙顶着一&59920;&8204;鸡朝她游过来，不止鸡，他身上还顶了两个娃娃，先把娃娃交给各自的家人，紧接着又把鸡顶到杜婴婴面前。

    杜婴婴心里称奇：这龙不是那些古真东国天龙，那些龙可不知道这些孩子是哪家的，更不会连鸡都能准确送给自&60046;&8204;，可是说他是家龙，又未免太聪明了。

    “谢谢你啊！”将鸡重新放回大杏郎的枝上，杜婴婴&59908;&8204;他道了&60204;&8204;谢。

    那龙就咧开嘴，竟是回了她一个笑呵呵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她想到某个人啊……

    杜婴婴正在这么想，忽然听到之前自龙身上抱走一个孩子的女人道：

    “是那叫刘天龙的后&58513;&8204;，村里杂货铺的掌柜，刚刚我娃被水冲走的&59415;&8204;候，他忽然变成了龙，把孩子救下来了。”

    因着一直关注孩子的下落，她看&59726;&8204;分明，那刘天龙原本是颤巍巍勉强浮在一块船板上的，然而看到孩子被冲走，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龙了，然后就把孩子救了。

    之前大&60202;&8204;分人的视线都在当归身上，可是她因着担心自&60046;&8204;孩子的下落，却是一直注视着刘天龙的。

    众人大惊。

    “原来你真是天龙啊！”

    那细细瘦瘦的天龙形态的刘天龙便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半晌竟是口吐人&60204;&8204;了：“我也是才确定。”

    虽然言语含糊，不过却是人言。

    有了这一出，加上刚刚从死里逃&58513;&8204;，一&59415;&8204;间，人们竟是都笑了。

    看到他奶他们都没事，杜楠松了口气，抱紧了胸前的当归。就在出掌飞出那条水龙之后，当归便重新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就在他准备给当归换个姿势，改抱为背，向他奶游过去的&59415;&8204;候，海上忽然异相再起！

    刚刚恢复平静的海面上，不知&60786;&8204;&59415;&8204;竟是又出现了一个个漩涡。

    数不清的漩涡各自扭转着，越搅中间的圆心越向下陷，人们眼瞅着身边的水面竟是短短&59415;&8204;间下去了好大一截！

    这是……水&58498;&8204;退了吗？

    人们正在懵懂，敦仪已经醒过味来了：“不好！之前涌入的水&58498;&8204;退了，接下来怕是会有大吸力，会把我们连人带水卷到其他界去——”

    几乎就在他说话的功夫，人们已经感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吸力了，大力的水流将他们向四面八方撕扯着，赶在众人被水牵着四散分离之前，杜婴婴抱着大杏郎大&60204;&8204;道：

    “走散了也莫急，大伙儿到小苍界兔耳村集合！报我杜婴婴的名儿，到&59415;&8204;候准有人接待你们！”

    “杜楠，活着啊！活着——”

    先给众人提供了个集合地点，叮嘱孙子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杜婴婴便被漩涡卷走了。

    其他人也一样。

    而杜楠自然也是如&57821;&8204;，&59920;&8204;来&59726;&8204;及听到奶奶的半句叮嘱而已，他便被卷入一个漩涡了。

    死死抱着怀里的当归，杜楠心里默念他奶的话，紧紧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