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见旧时人
“你太心急了。”
李青房握着眼前人的脖颈，淡淡地开了口。
下一刻，身边熟悉的景色飞快退去，徒留一片黑暗。
李青房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情十分复杂。
若是，当初自己选择帮他，约莫也是那般样子吧。自己，真的还会喜欢那个人吗？
终究是幻境……
“李青房，李青房！”
突然，远处传来一片光亮。光亮中，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回神，望向那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李青房不做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从黑暗中走向光亮，在即将到达时，总是让人下意识闭上眼眸。
“李青房，你也太慢了吧，就等你了。”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青房睁眼，便瞧见了宋止容。
在他身旁，是莫婴等人。
“你怎么在这？”李青房看着他，眼中神色不明。
此刻，他们身处大明山中，他被黑雾覆盖之地。
“他们连夜去的夕酩宫，说，你们被困在这里了。”莫婴笑眯眯地回答道，“我把他带出来的，也算有点用。”
闻言，宋止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青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保持沉默。
“走吧，先回夕酩宫疗伤。”莫婴笑着道，“宋止容，背一下李青房。”
宋止容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李青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真是无趣。
夕酩宫镜宫上下谁人不知他与程初韵的关系？何况是与他较为亲近的洛清和。
自那次宋止容打了他之后，洛清和对那人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个人来一同寻他？
这该死的幻境到底要重复到什么时候。
李青房垂着眼帘，眼中杀意难掩。
正在这时，李青房看到了那洁白如雪的幻铃。他犹疑着，要不要摇动它。
直觉告诉他，再次使用幻铃，会有不好的后果。
但，这无休止的幻境，真是令人烦躁。
李青房深呼吸一口，最终还是选择摇动了那洁白如雪的幻铃。
他不想再看那些莫须有的事了。
“铃——”
顷刻间，周围一切如镜子般碎裂。
“噗——”一口鲜血从李青房口中喷出。
他的额角青筋暴露，眼前一阵阵发黑。李青房单膝跪地，一手撑剑，一手按住自己的脑袋。
脑中宛若千万根刺在扎。
他咬着牙，浑身发颤。
“阿青。”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李青房顾不得脑中的痛意，猛地抬起了头。
身着青色罗裙的女子蹲在李青房身前，嘴角含笑，温柔地看着他。
李青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微张，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女子轻笑着，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咱们的小阿青想不想阿娘啊？”
李青房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他已经许久许久未见她了。
李青房鼻头一酸，眼前那女子的身影也逐渐模糊起来。
“阿青不哭，阿娘在呢～”女子温柔地抱住了他，轻声道。
十六岁的少年，泣不成声。
他好想她。
不知过了多久，李青房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他红着眼，泪汪汪地看着女子。他紧紧握住女子的衣角，生怕她消失不见。
女子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快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我不想走……”李青房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阿娘一直陪着你的，回去吧。”女子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身影逐渐变成光点。
李青房下意识去拉她，却什么也没拉住。
“阿娘！”
随着女子的离去，周围的一切也如泡沫般消失不见。与之消失的，还有李青房脑中的痛意。
来不及悲伤，察觉到危险的李青房就地一翻，随即驾起护鳞，挡住来人的攻击。
李青房冷冷地瞧着那熟悉的黑衣人，眼中杀意翻涌。
那黑衣人察觉到他的杀意，转身就想跑。但这次，李青房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离开。
他握着护鳞，猛地冲向了黑衣人。
他斩出一剑又一剑，只进攻，不防守。刚猛而无间断的打法，一时间，竟叫那黑衣人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不待黑衣人寻找时机，李青房趁他一个失神，直接从小腿边抽出萤火，一匕首斩断了那黑衣人的头颅。
黑衣人瞪大了双眸，死不瞑目。
做完一切，李青房“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长时间陷于幻境，十分消耗心神。李青房本该留存体力以防万一，但见到那人消失，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也算幸运，他才倒下没多久，不远处的纪榆和顾烟便睁开了眼睛。
二人相视一眼，顾烟眸中满是歉意，纪榆眸中神色莫名。
“幻境中的事……”纪榆淡淡地开了口。
“我不会说出去的！”顾烟连忙道。
纪榆不由一噎，随即道，“幻境中的事，都是虚妄。”
顾烟忙点头。
见状，纪榆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抿着唇，起身走向李青房，一把把他捞起。
“走吧。”
他说着，率先走向大明山山下。顾烟神色一黯，快步跟了上去。
……
李青房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在镜宫里自己的屋子。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看书的少年。
恬静柔和，岁月静好。
一时间，李青房有些恍惚。
“你醒了！”少年察觉到他的目光，当即甩开手中的书籍，眨着发光的眸子，蹲在了他的床前。
李青房怔愣。
那人的眼眸中，满是欢喜。
李青房垂眸，双手撑床，正欲起身，不想，双手一软，又倒了下去。见状，程初韵连忙上前扶起他，又在他身后加了两个软枕让他好靠稳。李青房欲开口道谢，但嗓子干哑，竟说不出话来。
那厢，程初韵已经起身，去外间倒了一杯温水，端到他嘴边。李青房抿了抿唇，就着他的手，喝了杯中温水。一杯过喉，顿觉舒畅不少。
“我睡了多久？”
“这是第四天。”程初韵说着，放下杯子，又去外间拎来一个食盒，“先吃点东西。”
说着，他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清粥，舀了一勺，递到李青房嘴边。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李青房犹犹豫豫地喝完了这碗粥。
经历连续几天的幻境与战斗，又饿了三天，李青房实在没什么气力自己端碗喝粥。但凡他有点气力，他是不愿让程初韵来喂的。
“清和师兄说，三日后带我们下山除祟。”
闻言，李青房不由看了他一眼。
来夕酩宫的这帮世家子，有几人都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除祟一事，对他们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程初韵便是那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
但，在夕酩宫之中，洛清和能压制程落羽等人，出了夕酩宫，洛清和又不能时时照看，那人怎会不欺辱程初韵？
“你为何，从不反抗？”李青房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程初韵神色一僵，缓缓低下了脑袋。
“我不可以闹事的。”他轻声道。
“那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辱。”
程初韵低着脑袋，并不接话。
看着他那副模样，一股怒气瞬间涌上李青房的心头。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若不多管闲事，他也不至于被迫与程初韵成亲，也不至于受那六十戒鞭……现如今，他去见宋止容，都是不被允许的。凭什么？
“我是有罪之人。”正在这时，少年轻声开了口，“我要赎罪的。”
李青房看着他，心中憋闷。
什么罪，需要忍到如此地步？
“等我赎完罪，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的。”少年抬头，坚定地看着李青房。
李青房心中的怒气一下就散了。
他不了解程初韵的过往，又凭什么生他的气？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知道眼前这少年经历了什么。
他张口欲问，突然想到宋止容，又闭上了嘴。
“青房师兄！”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少女明亮的声音。
程初韵看向李青房，待他点头后，起身开门，将芽芽迎了进来。
“青房师兄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是。”李青房还未开口，就被芽芽制止，“现在留在夕酩宫的还有四十八位世家子弟，三堂欲将他们分为四支队伍，分别由一位明宫弟子和一名镜宫弟子领队，带他们下山除祟。目前镜宫要去的有我、我哥、常月师姐，那边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领一支队伍。”
“三日后就出发，他的身体恢复不了。”程初韵担忧地开了口。
“放心，青房师兄只是心神消耗过大，睡那么久已经补回来了，不信你去问我哥。三日后带队是没有问题的。”芽芽连忙道。
程初韵还是担心。
“时悦不去吗？”李青房只是问道。
“清和师兄前日下山了，不在宫里。”
李青房有些犹豫。
“青房师兄去不去嘛，我这会子要去三堂录此次出行的任务名单，你要去的话我就不让三堂的人重新安排人了！”
李青房看了眼程初韵，迎着他那担忧的眼眸，李青房选择了不去。
当他说出拒绝的话语时，他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松了一口气。
可他，却是因为不想再与他相处，才决定不去的。
他知道，他若是去，那他带的队伍里，必然有程初韵。
得到回答的芽芽笑着起身，与二人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