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再得忠仆
第二日慎刑司就传出了翠儿畏罪自尽的消息。
夏月姝像是早就料到了此事，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过多惊讶，反倒是安陵容颇有些义愤填膺，“妍姐姐，我觉得这翠儿并非是服毒自尽，倒像是…”
夏月姝眼疾手快的用一块凤梨酥堵住了安陵容的嘴，“妹妹慎言。”
夏月姝知道安陵容想说什么，无非是翠儿可能是被灭了口。但无论翠儿是否死于自戕，皇上都以此为由结了案，就证明他并不想再深究下去。
皇上都不想深究的事，若后宫嫔妃还敢随意妄言，那后果也是可想而知了。
况且，夏月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夏月姝知道话本子里沈眉庄是被周宁海推进千鲤池里，在那小宫女慌张来报说青黛失足跌进了井里后，她便已经觉察出了猫腻儿。
不过她还是将计就计，也幸亏自己早就嘱咐甄嬛带着人来接她。年世兰想用此毒计一石二鸟，那夏月姝也偏要将此事闹至皇上面前。即使皇上因着年羹尧的军功还暂时不能对华妃怎么样，但也能好好挫挫她的锐气，杀杀她的威风。
只是可怜了沈眉庄，夏月姝以她做局，让她平白遭了回罪。不过比起华妃想要她的性命来说，这些也都算不上什么了。
“皇上驾到——”
皇上这几日来往碎玉轩频繁，因而夏月姝也有些见怪不怪了，胤禛都已经进了殿内，她才堪堪下榻给胤禛请安。
夏月姝只屈了半膝，胤禛便立刻将她扶起，揽着她坐回榻上，“那日落水后身体着了凉，现如今可好些了？”
夏月姝粲然一笑，“皇上莫不是把臣妾当成了病秧子？这一晃已经过去了小半月，嫔妾的身子早已痊愈了。”
“如此便好。”胤禛握紧了夏月姝的手，“朕命内务府挑了一批得力的太监，等会儿你便自己选两个可心的留下，上次那种危险的事，朕可再也不想看到了。”
夏月姝靠在胤禛的肩上，娇俏一笑，“那便多谢皇上了。”
两人温存了一阵，胤禛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略带着心疼开口道，“那日菀贵人说你怕黑，怎么朕都不知道？”
“皇上——”夏月姝放软了语气，听上去就是在撒娇，“这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嫔妾又怎敢事事都让皇上知道呢。”
胤禛掐了掐她白皙似雪的脸蛋，“是自小便怕黑吗？”
夏月姝乖巧地摇了摇头，“小时候做错事，嫔妾被母亲罚禁闭，可谁知母亲竟忘了时间。嫔妾在柴房里被关了一天一夜，这才变得怕黑了。”
夏月姝这话半真半假，此事在她小时候的确发生过，她也因此开始惧怕黑暗。可前世她嫁到夫家后，便经常被丈夫关在柴房里，有时候一关就是半月之久，如今的她又怎么会再怕黑呢？
“你受委屈了。”胤禛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可转念又想到自己不是也因为忌惮年家而没有惩治诬陷夏月姝的华妃吗？想到这儿，他愧疚之心更盛，哑着嗓子开口道，“从今日起朕再也不会让朕的姝儿受半分委屈。”
夏月姝心道，你糊弄鬼呢？可面上却是感动地掉下了几滴泪珠子，她带着哭腔开口道，“嫔妾相信皇上。”
胤禛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养心殿内就传出消息，皇上以皇后身体早已康健也该多管管后宫为由，罢免了华妃的协理六宫之权。
“小主，内务府的人带着几个太监来了，说是要供您挑选，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
夏月姝放下书卷，转头向窗外看去，果然殿外正齐刷刷的站了一排太监。
“给妍贵人请安。”黄规全陪着笑，“奴才奉皇上旨意，带了几个得力的太监供您挑选。”
还不等夏月姝去仔细瞧这些奴才，黄规全便已经开始喋喋不休的为夏月姝介绍，“妍贵人，这两个身强力壮，功夫了得。这个在宫里伺候了很久，这个…”
“停停停。”夏月姝没好气地瞥了黄规全一眼，“这皇上究竟是让我选人，还是让你黄公公来选人啊？”
黄规全腿一软，差点被直接吓跪，他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奴才不敢。”
“兄长！”
夏月姝顺着说话声望过去，才发现是小林子，他指着队列里其中一个太监，一脸惊喜地道。
那太监很是严肃，小声对小林子道，“主子面前不得大声喧哗。”
夏月姝来了兴趣，转头看向小林子，“小林子，这可是你的兄长？”
小林子朝夏月姝行了礼，“回小主的话，这位正是奴才的亲哥哥。”
能把两个儿子都送进宫里做太监，想必小林子的家境一定十分困苦，夏月姝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小林子的哥哥，“你叫什么名字，进宫前是做什么的？”
“奴才名唤德宝，年幼时跟着杂技班子在城中卖艺，后来家里母亲病重，才不得已将奴才送入宫里。”
德宝顿了顿，又颇为心疼的看了一眼小林子，“可后来父亲又身染恶疾，无钱医治，这才又把奴才的弟弟送进了宫。”
“说起城中的杂技班子…”夏月姝的思绪逐渐飘回童年，“小时候每逢年节，我最喜欢的便是去街上看杂技。”
“我记得那时杂技班子有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某日他好心放跑了杂耍的小狗，那班主就要将那孩子卖给人牙子，还是我拿出了所有的压岁钱才把那孩子保了下来呢。”
德宝瞳孔猛地一震，跪在夏月姝面前，“奴才冒死问一句，妍贵人是否是包衣佐领夏大人家的千金？”
“你这狗奴才，你不要命了？”黄规全作势要去踢德宝，被夏月姝一个凌厉的眼神震慑住，她浅笑着看向德宝，“不错，正是。”
德宝闻言，重重叩首，“妍贵人有所不知，您那日救下来的孩童正是奴才本人。”
夏月姝颇为震惊，“这天底下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德宝抬起头，眼眶通红，“那日小主救下奴才后，奴才多番打听，才知道救了我的恩人是夏大人家的千金，奴才本想报恩，却不曾想家中出现了变故，可奴才却一直记得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
小林子闻言，也扑通一声跪在夏月姝面前，“当年竟是小主救了奴才的哥哥，小主大恩大德，奴才和哥哥愿意当牛做马偿还。”
夏月姝嫣然一笑，“我当年不过随手搭救，你二人莫要放在心上，快些起来吧。”
言罢，她又转身看向黄规全，“既然我与德宝如此有缘，他弟弟又在我宫里当差，那便留下德宝吧。”
“这…”黄规全看了看夏月姝，又看了看那几个被他推举过的太监，“小主要不再选选呢？”
夏月姝微微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黄规全，冷笑着道，“黄公公办事能力倒强，一下找了这么多得力的太监，当真也是不容易。回头我便跟皇上说说，叫你顶了苏公公的位置，像你这样的人才，可不能只埋没在内务府啊。”
饶是黄规全不聪明，此刻也听出了夏月姝说的是反话，他直挺挺的跪在夏月姝面前，抖着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夏月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带着剩下的人走吧。”
黄规全屁滚尿流的离开了。
“红菱。”夏月姝冲红菱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找个机会把我刚才对黄规全说的话放出去，记住一定要让苏公公知道。”
红菱立刻心领神会，“是。”
夏月姝知道黄规全是华妃的人，他推荐的太监也多半都是“自己人”，更何况他还曾在禁足期间苛待了自己的吃穿用度。
夏月姝可是很记仇的。
“行了，德宝。”夏月姝重新挂上清浅的笑意，看向仍旧跪着的德宝，“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宫里的人了，只要你日后忠心耿耿，那本小主必不会亏待了你和你弟弟。”
“小主本就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如今又肯收留奴才在您宫里，奴才怕是几辈子当牛做马都报答不了小主的恩情。”
德宝说着，又重重给夏月姝叩首，他言辞恳切，“奴才和奴才弟弟日后必定为小主马首是瞻。”
“快起来吧。”夏月姝给青黛使了个眼神，青黛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递给了德宝，“你们家里过的也辛苦，拿去给家里人贴补家用吧。”
德宝还想开口拒绝，夏月姝立刻一副生气了的模样，态度强硬地开口道，“休要拒绝！”
“还有…”夏月姝看向小林子，“小林子，你这名字不好，今日本小主便自做主张给你改个名字吧。既然你哥哥叫德宝，你就叫德安吧，希望你们一家人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如何？”
小林子顿时愣在原地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一个紫禁城内高高在上的主子，竟然会说希望一个奴才的家人平平安安。
半晌，在德宝的眼神提示下，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奴才很喜欢这个名字，奴才也祝小主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碎玉轩内笑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