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以身入局
萨满法师在夏府开坛做法，阵仗很大。夏威对外不敢说是为了夏月姝，只说府内有下人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故才请法师来家中做法。
如今夏冬春已是皇上的妃嫔，作为她的生母的宁氏再被关在柴房也不太合乎情理。宁氏被放了出来，但仍囚禁在自己的院子里。夏威只每日派人给她送一日三餐，不让任何人探望她。
“蝶儿，我且问你，这府里最近总是烟火气不断，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叫蝶儿的丫鬟从食盒里拿出并不新鲜的饭菜，冷哼了一声，“萨满法师在府中开坛做法呢。”
宁氏一听，还以为是夏冬春出了什么事，急忙抓住蝶儿的衣袖，“可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蝶儿嫌弃的从她手中抽开自己的衣袖，不耐烦地开口道，“是二小姐。”
宁氏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她怎么了？”
“二小姐高烧不退，现在还昏迷着呢，听说都说胡话了。”
宁氏心中窃喜，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若夏月姝病迟迟不好，进宫之事也只能暂时延缓了吧。
“夫人可知，二小姐是因何缘故才一病不起的？”蝶儿突然开口道。
“什么缘故？”
蝶儿朝门口望了望，确定无人，才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听说是宋姨娘回来了。”
“啪！”
宁氏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可蝶儿就像没看到一样，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听二小姐院里的人说，宋姨娘的鬼魂回来质问二小姐，为什么进宫享受荣华富贵，却不给她报仇？”
蝶儿装作没看到宁氏煞白的脸，故作疑惑的问道，“夫人，奴婢进府晚，没见过宋姨娘。不过听大家说，这宋姨娘不是病死的吗？”
宁氏强装镇定，可声音却实掩盖不住的颤抖，“自然是病死的。”
“那就奇怪了。”蝶儿喃喃道，“她说报仇，究竟是找谁报仇呢？”
蝶儿拎着空食盒走出院子，便看见青黛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等着她。
黛儿见四下无人，才敢过去。
“怎么样了？”
“青黛姐姐，我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二小姐生病的事告诉夫人了。”蝶儿小声道。
“那她有何反应？”
蝶儿笑了笑，“夫人慌了神，脸也煞白煞白的，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对了，夫人还失手打碎了一盏茶碗。”
青黛了然，拿出一叠银票塞在蝶儿怀里，“今天的事，你办的不错。”
蝶儿急忙推脱，“二小姐出钱帮我妹妹治好了病，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我又怎么好再收她的钱呢？”
“无妨。”青黛又重新将钱塞了回去，“你妹妹还需要喝药，这花费也应该不小…”
“况且，这件事还需要你再添两把火呢。”
青黛回房，将蝶儿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夏月姝。
母亲的另一半玉珏在宁氏手里本就不正常，如今她听说这件事又如此惶恐不安，看来母亲的死，十有八九和宁氏脱不了关系。
青黛在她额头上摸了摸，一脸担忧，“小姐，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夏月姝笑笑，“就快了。”
“小姐为了查姨娘的死因，不惜把自己弄病，若姨娘九泉之下感知，定也会怜惜小姐的。”
夏月姝苦笑，“我只求姨娘原谅我曾经认贼做母才好。”
夏月姝不惜以身入局，就是为了让夏威害怕。
他害怕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保，自会想尽办法为夏月姝医治，而正常医治总不见好转，就算在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也会往那方面想想吧。
请萨满法师来家中做法，证明夏威已经信了青黛的说辞，夏威都已经信了，宁氏还有何理由不信呢？
接下来的几日，法师依旧在夏府开坛做法，蝶儿在给宁氏送饭时也会不经意的提起夏月姝的情况。
“蝶儿，这萨满法师为何还在府上？”
“夫人有所不知。”蝶儿将碗筷放在她面前，“法师说了，这宋姨娘怨气极重，想要镇压怕是有些困难。”
宁氏像是几夜都没睡好了，眼底一圈乌青，她喃喃道，“竟会如此？”
“是啊。”蝶儿继续添油加醋，“当今皇上最不喜怪力乱神之说，老爷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请萨满法师来家中，可见那宋姨娘怨念定然是极重的。”
“只是…”蝶儿收好食盒，一脸不解，“那宋姨娘为什么不去直接找害死她的人寻仇，反而去找二小姐呢？”
宁氏听到这话，浑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也不听话的掉在了地上。
夏府众人皆以为夏月姝因病不能准时入宫，却不曾想，夏月姝竟在进宫前两日奇迹般的好转了。
蝶儿按往常一样照例来给宁氏送晚膳，却见宁氏头发散乱的蹲在墙角，嘴里还在不停的喃喃自语，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夫人这是怎么了？”蝶儿伸手想要去扶宁氏，却被她惊慌地躲开了。
“法师…法师还在府上吗？”宁氏哑着声音问。
蝶儿不再管她，自顾自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萨满法师今早便离开了。”
“离开了？”宁氏眼里满是希冀，“是不是宋姨娘被法师镇压住了？”
“那倒没有。”蝶儿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二小姐身体已经痊愈了，萨满法师说那冤魂或许已经放过二小姐去找真正害她的人了。冤有头债有主，他也不想继续掺和此事了，所以便离开了。”
宁氏眼里的希冀瞬间被恐惧替代，她身子颤抖得更加明显，“法师真是这样说的？”
蝶儿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那还有假？”
宁氏身体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
她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连续几晚，她都看见了宋姨娘。
蝶儿刚走出院门，便见青黛扶着夏月姝走了进来。
“二小姐，外面风大，您身体尚未痊愈，怎么出来了？”蝶儿关切地问道。
“无妨。”夏月姝朝她温柔笑笑，“马上就要入宫了，所以才特地求了父亲过来看看母亲。”
蝶儿福了福身子，“二小姐当真是孝顺，只是夫人最近状况不太好，别吓到二小姐了。”
“不碍事，母亲见到我，说不定就会好起来了。”
夏月姝刚一进门，就听见宁氏尖叫了一声，“不要过来！”
夏月姝莞尔一笑，“母亲，是我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氏这才把挡在眼睛前的手臂缓缓放下，“竟然是你？”
“是我啊。”夏月姝款款坐下，“再过两日女儿就要入宫了，现下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特来拜别母亲。”
“你的病…”宁氏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夏月姝笑的人畜无害，“我的病因想必母亲已经听说了，我本是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昨日夜里宋姨娘给我托梦，说她对我的惩罚已经够了，她现在要去找真正害死她的人了，谁知第二日我的病竟真的痊愈了。”
说罢，夏月姝凑近宁氏，“母亲，你说是谁害死了宋姨娘呢？”
宁氏望着那张与宋姨娘七八分像的脸，浑身抖的更厉害了，她牙关紧闭，眸子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月姝起身，利落地抖了抖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母亲不必如此害怕，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母亲又不是害死姨娘的凶手，姨娘说什么也不会来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