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此人间
临近三月，草长莺飞。
春意逐渐席卷大地。
不少世家公子小姐借着春天的气息，纷纷前往城外踏青。
甚至当中，还有着不少秦国位高权重之人，隐藏身份。
城外春意盎然，一片生机。
这幅盛世愿景图，令世家公子小姐们，甚至那些大人物，都十分满意。
然而这幅美好画卷之外，则是那些历经刺骨寒冬的流民。
有些还苟延残喘的活着，有些死去的，尸骨也被饥饿的野狗啃食得干干净净。
他们是注定无法看到画卷以外的东西，因为自有依附权势之下的鹰犬，为其遮挡污浊。
生怕大人物们因此心生不悦。
可这就是这个世界。
此时，咸阳城外。
秦秋一袭青衫，打扮成了个书生的模样，走在城外宽阔的官道上。
官道上，有肩挑担子的农户，装载货物出行的商贩，也有出行踏春的公子小姐。
来来往往，人倒还不少。
在秦府闭关了半个多月，他静极思动，便萌生了出城走一趟的想法。
只是此时，距离平远公爵位承袭的时间，已不足半月，无法走得太远。
索性，就在咸阳城外转转，精进拳法的同时，也开阔眼界。
纸上得来终觉浅，拳法并非是闭门造车，而是师法自然，寻求更进一步的契机。
平远公承袭爵位一事，秦国瞩目。
永南林氏，甚至是渭水秦氏，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顺利登上平远公之位。
届时，等着他的手段，定然不少。
不过以他现在血炼之法已成，再加上身具造化之力，炼化业火甲的成算很高，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只是拳法越是精进，此事就越是保险。
毕竟承袭爵位一事，事关整个棋局的走向，他不得不万分重视。
为了时时刻刻保持练拳，秦秋行走的同时，也踩着拳桩。
因此走路的姿势有着几分怪异，来往的人群，有不少人投来好奇鄙夷的目光，
但这些，他都没有丝毫放在心上。
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他认为，这个‘功’字，并非是内功，内气，内劲的意思。
而是练拳，不能只练死把式，要把拳练活。
活，是刚柔并济，是圆转如意。
唯有将拳法彻底融入生活，方才能有刚有柔。
人生处处是拳法，这与‘人情练达即文章’，有着相同的寓意。
秦秋边走，边沉浸于拳法之中，几乎不得自拔。
不知不觉中，就来了一间茶肆。
秦秋回过神来，抬眼看去。
茶肆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简陋，只比随意搭建起的凉棚看着好些。
茶肆外，挂着一块旌布。
上书，‘有间’二字。
“有间茶肆，名字倒是有几分意思。”
秦秋走到茶肆跟前，心中一动，忍不住进了茶肆，要了碗茶水。
“客官，茶来了。”
茶肆的老板是个看着就很朴实无华的老人，虽岁数大了些，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立马就端了壶凉茶过来。
此时还未到晌午，大地还并没有因为阳光的暴晒，而变得燥热。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走进茶肆的，倒没几个。
茶老板上完茶后，就闲了下来。
“好茶。”
凉茶一下肚，便只觉得浑身的燥意都驱散了不少，整个人变得清清爽爽。
秦秋忍不住一声赞叹。
想要泡好一壶上好的凉茶，可并非只是把茶水放凉那么简单。
看来这个茶老板，有点东西。
“公子喜欢便好。”
茶老板听见秦秋的赞赏，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公子？”
秦秋听到这句称呼，脸上流露出几分意外。
他摇了摇头，笑着道：“我这破衣烂衫的，哪是什么公子，不过一介穷酸书生罢了。”
出门前，为了不想太引人注目，特地换了身行头，只是倒也没有太过特殊的改容换貌。
经过秦福刺杀的那件事，他的敌人们应该也明白，想要让他死，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毕竟就连号称七境之下无敌的小枪神李存义，也死在了刺杀的当日。
小打小闹无非也只是给他刮痧，白白送了人头，还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更何况。
此时此刻，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承袭爵位的事情上。
敌人们都明白，届时他一旦失去平远公的爵位，自然有无数的方法炮制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杀他，并不急于一时。
想通了这一点。
所以他这趟出门，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容貌行迹，很是潇洒随意。
“小老儿虽是乡野村夫，可在此地开了二十年的茶肆。”
“来来往往的人，不论是何身份，小老儿一看便知。”
“公子虽然身着朴素，一副书生的打扮，但气度不凡，不论在哪种人群中间，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茶老板笑着搓了搓手，手上老茧的摩擦，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茶老板谬赞了，没那么玄乎。”
秦秋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了这间茶肆的名字，顺口赞叹道：“有间，有间，有此人间，茶老板倒是给这间茶肆取了个好名字。”
“小老儿哪有这等文采。”
茶老板摆了摆手。
“哦？是他人所取？”
秦秋有些疑惑。
“三年前，曾有位将军，路过小老儿的茶肆，兴之所至，便随口道出了这个名字。”
“小老儿虽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含义，但只觉得这两个字格外顺耳，所以挂了旌布，起了这个名字。”
“还别说，自那以后，生意可好上不少。”
提到茶肆的名字，茶老板显得十分得意，脸上似乎都浮现出了一道光辉。
“将军？哪位将军，竟有此文采？”
秦秋有些好奇，能取这个名字，应该是位儒将。
可他的记忆中，整个大秦，都没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儒将。
“小老儿不知那位将军的名讳，只记得是姓秦。”
“在小老儿这大半辈子所见之人当中，都是到顶的人。”
“那一身气度，就像是巍峨高山一般，让人敬仰。”
茶老板在说这位将军的时候，脸上似乎都浮现出了一道光辉，可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那道光辉瞬间暗淡了下去。
“只可惜，后来没多久，听说那位秦姓将军已经战死沙场。”
“再也不能来小老儿的茶肆喝口凉茶了。”
听到这里，秦秋哪里还能不知这位将军是谁。
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真没想到，无意中，我来到了你三年前路过的地方。”
“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文采。”
“真无愧，无双之名。”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另一种相逢？
“有此人间”
秦秋喃喃念到这四个字，陷入沉默。
茶老板也是知趣的没有再开口。
片刻后。
茶老板看出了他兴致不高，话音一转，主动开口：“公子出门，怎的也没带个仆从护卫什么的，现在这个世道，可不太平啊。”
“无妨，出门转转而已，不会走得太远。”
“听说苍山春景美不胜收，想着饱饱眼福。”
秦秋笑了笑，内心情绪已恢复如初。
“苍山？”
一提到苍山，茶老板瞬间变了脸色。
“公子要去苍山？”
秦秋点了点头。
茶老板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小老儿可奉劝公子一句。”
“苍山，可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