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庙疑云（四）

    入夜之后并无人离开寺庙， 侧门与后门也早已封闭。凶手杀人后，似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用特殊的方法悄然离去，要么就仍藏匿在这寺庙之中。

    宋时予伫立在大殿之中，双眼扫视着这满殿的人，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大兴国虽然崇尚武力，武林门派众多，犹如繁星般林立，但大兴的寺庙通常主要是以研修佛经、弘扬佛法为要务，而非以习武为主。

    放眼望去，这整个大殿中的人，似乎都与武林高手沾不上边，因此也谈不上谁会飞檐走壁，凭空消失。

    加上他三人，香客总共只有十五人。在这些人当中，除了那六位身体孱弱、年迈不堪的老者，还有三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两名年幼的孩童以及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

    了悟大师的徒弟共有六位。大弟子一慧，平日里与方丈一起布道传经，为众人指点迷津，但此刻却不知去向。二弟子一真，主要负责寺院的伙房，为众人准备饮食。三弟子一禅常驻藏经阁，沉浸在佛法的智慧之中。

    一净和一理是了悟大师的第四、第五位弟子，两人日常主持祈福诵经等活动，主理各种法事，尽心尽力。而关门弟子一通，主管院中相关杂务财务等事宜，将寺庙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几人之间向来分工明确，合作无间，关系和谐融洽，毫无纠纷与嫌隙。

    除了六位亲传弟子之外，寺庙里的僧人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僧人，余下的便是十数名不到十岁的小沙弥。

    那专门伺候了悟大师的小沙弥，法号明心，是一净和尚的弟子，今年刚满十岁。平日里，他总是尽心尽力地服侍了悟大师，端茶递水，跑腿传话，从无怨言。

    如此看来，那消失不见的大弟子一慧，自然嫌疑最大。

    宋时予一时之间也毫无头绪。方才将众人聚拢到大殿，只是为了防止凶手趁乱离开，案发现场只经过草草查看，很可能忽略了许多细节。

    因此，宋时予决定返回禅房，再仔细查看一番。南亦欢也有相同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两人和一通和尚以及他的几位师兄，一同返回了禅房。

    那禅房确实很小，整体除了一扇门，便只有一个狭小的窗户。那窗户只能从里面打开，但此时，那窗户是紧闭着的。也就是说，凶手至少不会是从窗外进入禅房的。

    宋时予仔细查看了悟大师的尸体，了悟大师虽遭到袭击，但表情淡然，并无痛苦惶恐之相。

    那插入大师胸口的匕首几乎没入了悟大师体内大半，这凶手若不是内力浑厚，便是手劲极其之大。

    鲜血从了悟大师的心口流出，并不呈喷溅状，伤口很小，说明凶手杀他的时候，只用了一刀，便精准地刺中了了悟大师的心脏。

    了悟大师不仅没有面露惧色，甚至神情还有些安详，想来对此人十分熟悉。

    那杀人的匕首，只是一把毫无特色、外表普通的匕首，并无特殊印记，很难从特点上去判断归属何人。

    房间里的一切物件都没有移动翻找的痕迹，说明此人来找了悟大师，只是单纯为了杀他。

    一个德高望重，受人爱戴的高僧，平素与旁人并无过节。甚至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因年老体衰，已长久不曾主持讲坛，在人前少有露面，更不可能与人有矛盾纠纷。

    两人又将禅房内外再细细查看了一遍，仍无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从现场的情况看来，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证据。于是宋时予和南亦欢便重新返回了大殿。

    “宋兄，你怎么看？”南亦欢的情绪平复下来，向宋时予问道。

    宋时予道：“为今之计，要先行找到一慧大师为要。”

    南亦欢频频颔首，一慧和尚是关键人物，这点可谓十分明确。

    看着大殿中交头接耳的众人，宋时予沉吟片刻，说道：“诸位，当务之急，须先寻得一慧大师的行踪。请诸位好生回想，将自己昨晚酉时之后的行踪说出来，便可先行离开大殿。”

    众人皆跃跃欲试，顿时又乱成一片。

    南亦欢见状，忍不住大喝一声：“一个一个来！”

    一个高瘦的僧人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小僧明静，是一真师父的弟子。昨日晚课之后，便与明悟师兄，明觉师弟还有明性师弟一起，在禅房内阅读经书，谈论佛经。戌时一到，我等便已熄灯安歇，一直没有走出禅房，确实不知一慧师伯的行踪。”

    那明悟、明觉和明性也站了起来，证明明静所言属实。

    宋时予和南亦欢对视一眼，向一通和尚示意，一通和尚便心领神会，命几人先行离开大殿。

    其余人等有样学样，纷纷回想起昨夜的情形，逐一和盘托出。

    大殿里的人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都是按时作息，并无可疑之处。只是众人皆称，自昨夜晚课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一慧和尚。

    另外，在南亦欢等人离开后，也无人看见谁再去了悟大师的禅房。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转眼间，自证无疑的僧人和香客都几乎离开了，大殿里只剩下宋时予等三人和了悟大师的五位弟子，气氛陷入了一片尴尬。

    “小僧无以自证，酉时之后独自一人在禅房内，无人得见。”一真和尚说罢，忽然想起自己侍奉多年的师父竟就这样蒙冤暴毙，忍不住悲鸣道：“师父啊师父，你竟就这样含冤而死，着实令徒儿心寒……”

    一真和尚泪流满面，鼻头发红，难掩悲伤。众人见他性情率真，也纷纷被他的情绪感染，流露出难过的神情。

    “一真师兄，此刻查明真相为要，切勿太过伤心。”站在一真旁边的一净和尚对一真和尚说，尽管他的脸上也是难掩悲痛，但仍柔声宽慰起一真来。

    一真和尚擦了擦泪眼，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停留在一通身上的时候，忽然，他无端有些恼怒，大吼道：“我看，有的人很可疑！未必是一慧师兄杀了人！”

    一通和尚看一真冲着自己来，顿时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