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3 章 谁不是大梦一场
昨天夜里西北风大呼小嚎地刮了一宿，早上起来，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降温，和最美的秋天又要说告别了，北京即将进入漫长的冬季。
窗外天空蓝蓝的，天边有一丝白云。一夜之间，明显有了入冬的感觉，朝北的卧室房间，干冷干冷的。
夜里老婆睡得香甜踏实，早早做过运动的缘故，杜爽倒在床上很快就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没有再来打搅段秋白。
伴着枕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段秋白久久不能入睡，步入中年的女人大多不愿承认自己睡觉打呼噜。
老婆打呼噜时，睡不着觉的段秋白真想用手机录下来，等白天让杜爽好好欣赏欣赏她的杰作，她那如雷贯耳的鼾声。
昨天杜爽下班回到家，匆匆吃过晚饭，便沐浴更衣，精心准备了一番，八点钟不到，夫妻俩做完一套体操。
运动之后，身心愉悦的老婆，心满意足地躺在段秋白怀里，意犹未尽之余，柔声细语的表扬老公，“不错，不错，真不错，老公你太棒了……”
老祖宗的药食同源理论博大精深，果真经得起实践检验，只吃了两天的枸杞炖牛肉，段秋白的体力大增，下面时不时的感到有点胀。
想着要烘托出情色暧昧的运动氛围，杜爽特意穿了分体式黑丝袜、蹬上十公分的红色高跟鞋，凹凸有致的丰满身材，瞬间调动起段秋白的性趣……
真对得起五十多块钱一斤的牛腱子肉，在老婆日渐丰腴的胴体上，段秋白一刻不停的辛勤耕耘着……
与段秋白同岁的杜爽，出生月份比老公小半年，她与妹妹杜畅在外貌上，没有太多相似之处，杜爽个子比妹妹杜畅要矮一些，身上的肉多一些，眼睛大了一点，皮肤稍稍黑上一点。
在没有来暖气之前这段时间，到了夜里房间很冷。夏天里怕热，冬天里怕冷的杜爽，晚上通常是钻进老公段秋白的被窝，把冰凉的双脚放到段秋白怀里，笑嘻嘻地美其名曰抱团取暖。
段秋白属于天生敏感的那类人，平日里多愁善感，常常悲天悯人。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初冬的不眠之夜，段秋白对抱团取暖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给女儿段姌的早餐又换了花样，他蒸了南翔小笼包，又煮了西红柿蛋花汤。
初冬的早上，忙完手里的活计，体力恢复的段秋白下楼跑了两圈。
上楼之后，他用冰箱里煮好的牛腱子肉，给自己煮了一碗西红柿牛肉面。
吃过了热牛肉面，坐在朝北的卧室床上看手机，房间塑钢窗子密封不好，还是漏风，身上感觉冷飕飕的，他从衣柜里翻出去年买的一件羽绒背心儿穿上。
新闻里的世界，东风南风西北风，风不平，浪也不静。
昏昏老迈的瞌睡虫乘着旋风回了漂亮国，大鹅铁汉满载而归，打道回府。
大a市场依旧一片狼藉。昨天收市前段秋白终于还是忍痛割肉，卖了3000股，今天钱一到账，就把信用卡先还了。
股市神棍大嘴李前两天发文，告诫广大股民珍惜当下最后的机会，今后恐怕再也难见3100点，大牛已经上路，几天的路程就到大a村口。
按照以往的经验，大嘴李的股市判断基本上都要反过来看，估计的没错的话，当下可能就是今后十年最好的时候。
没有新闻就是最好的新闻。
像往常一样，段秋白开始浏览他的微信朋友圈。
在南京江北修地铁的老王，每天天不亮，四点左右就开始秀他的书法。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此话不假，段秋白看了他一年的朋友圈，书法确实精进了不少。
据说练习书法可以治疗抑郁症，从微信朋友圈字里行间能看到，老王目前的生活透亮了很多。
如今人们的社交，几乎活在微信里，无论你是城乡，还是男女老少。
然而朋友圈里没有朋友，好友里面没有好友。
这年头，同学、同事加起来成百上千，其中能够成为朋友知己的却没有几个。
大学同学朱晨文，段秋白自以为关系最铁的同学之一。和段秋白小打小闹的创业不同，朱晨文已经是一家八千多名员工的国企董事长。
之前为自己公司项目的事儿，段秋白先后去魔都找过几次朱老总。
开始的两次都挺客气，好同学朱老总请他吃了两顿饭，好酒好菜招待，十分的热情。之后便是微信不回，电话不接的模式，从此玩起了人间蒸发。
起初，段秋白真挺担心，还一度以为老同学犯了什么错误，被请去喝茶。
其实不然，最后段秋白找到他公司的微信公众号，发现好同学朱老总依旧是大会小会上做报告、下指示。
从那以后，段秋白才意识到，所谓的大学四年同学，只不过是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四年的熟人而已。
毕业后人家的升迁发达和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想靠着四年同窗情谊，给自己谋点私利，显然是打错了算盘，痴心妄想。
一介布衣草民的自己，脸没有那么大，瓜子脸一个，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面子可言。静下来想想，倒也可以理解。人家帮你是重情义，不帮你也无可指责。
大千世界，光怪陆离。形形色色的朋友圈，充斥着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
短短这两年，段秋白攒了三四百号人的微信好友。
他的微信好友有几种，首先是家人至爱亲朋。第二是同学，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到研究生。之后便是各个时期的公司同事。再后面就是所谓的事业伙伴，工作中结交的朋友。
和段秋白一起创业的三个合伙人之一，郭总郭东旺现在已经很少在朋友圈露面，之前公司正常经营期间，还三天两头的给这个点赞，给那个点评的。
倒是合伙人，董事长宋双虎，还时不时地出来露个头。老爷子宋双虎是个微信潮男，七十多岁的国企老干部，每天手机不离手，微信朋友圈里天天秀，刷足了存在感。
即便是大街上吃碗面条，也要发朋友圈秀一次。自家小区里桂花开了，又发照片秀一次。终于积劳成疾，老领导视网膜脱落，去做了手术，之后便消停了下来。
现在只是过年过节出来露个脸，年纪大的人，发朋友圈就是报个平安，告诉大家，我还没死，还活着。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十八岁也好，八十岁也罢，男人不管多大年纪，心里喜欢的始终都是十八岁的姑娘。
前几年，段秋白也经常发朋友圈，内容无非就是公司的各种活动、拍的微电影、短视频。奇怪的是，每次都不见微信潮人宋双虎的点赞和点评。
可宋双虎之前的小秘书洪阿娇，每每发个朋友圈，就能看到老领导宋双虎都会不遗余力地出来点赞、点评。
小秘书洪阿娇不知道是忙，还是故意不想搭理老领导，从来没有回应过宋双虎一次。段秋白不知道老干部会不会像自己一样的沮丧。
今早段秋白依旧是给小公举杜畅发了一个早安小公主表情包，又送了一杯幸福的拿铁。小公举杜畅大概又是赖床不起，她的微信运动一直没有显示步数。
老话讲，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不过有的人即便满脸络腮胡子，依旧是不靠谱。
这两三年，段秋白遇到的一个最不靠谱儿的所谓朋友，非林庆杰莫属。
年纪轻轻，一脸络腮大胡子的林庆杰是和段秋白同一所大学的学弟，两人还在一个单位，京城集团通科公司共事过。
四年前，媳妇家有些背景的林庆杰去了一家上市公司，在二级子公司做副总。
胡子哥林庆杰比较佩服段秋白的策划能力。当了领导的林总，手底下缺一个策划项目的人，三番五次请段秋白去他公司上班。
那是在疫情之前，段秋白的公司还能维持正常经营。林庆杰左一个学长，右一个学长的，极力劝说段秋白离开公司。
“学长，别在那儿干了。来我这儿吧，我们公司央企，各种的资源，条件好，可以做些大事情……”
当时情况下，段秋白肯定不能抛下郭东旺，自己一个人跑去这家央企。他婉言谢绝了林庆杰的入职邀请，但提出可以顾问的形式，和林庆杰公司合作。
就顾问这事儿，段秋白还去林庆杰公司面试了一次，见了他们公司老大。
段秋白郑重其事的把自己之前的工作简历、以往业绩介绍了半天。老大当时挺爽快，说我这儿没问题，就按林总意思办。
面试之后，林庆杰让段秋白起草个顾问协议。段秋白提出把他的工资以顾问费形式打给公司，这样一来多少可以给公司创造一点收入。
胡子哥林庆杰满口答应没问题，“学长，第一年咱先按二十万支付顾问费，但有一个条件，您每周要来公司上班两到三次……”
段秋白还把这事儿跟合伙人郭东旺讲了，郭总也挺高兴，“老段，没问题，你去吧，和他们搞好合作。以后借助央企做些项目……”
把写好的协议发给林总之后，段秋白很认真的学习了一遍林总公司各种业务ppt。谁能想到，胡子哥林庆杰却是泥牛入海，此后没了消息。
公司这边，郭总还当真了，三天两头儿的打听，“老段，二十万的顾问费那事儿怎么样了，还有戏没戏？”弄得段秋白臊眉耷眼的，一时无言以对。
半年后的春节假期，消失不见的胡子哥林庆杰又突然找上学长段秋白。
这次林庆杰和段秋白讲，他现在负责一个新项目，请段秋白做一个项目计划书，给两万块钱的辛苦费，胡子哥再次动员段秋白去他们公司。
“学长，你那边儿还发工资吗？干脆别干了，我这儿有一个新项目。我考虑半天，还是您最合适，您过来帮我吧……”
有了之前的教训，段秋白还是那句话，疫情期间公司虽然不景气，但一时半会儿还是走不开，需要的话，给你做顾问，这个没问题。
“那好，还是按照之前那个顾问形式，每月给您一万，一周来两天，不用坐班……””
过了半年时间，顾问待遇降了一半，段秋白没想那么多，赶在春节假期结束前，把项目计划书做好，胡子哥这次说话算话，给段秋白转了两万块钱辛苦费。
春节过后，胡子哥林庆杰提的顾问之事，又像上次那样没了下文。
当林庆杰第一次提出给二十万顾问费，段秋白还美滋滋的和老婆杜爽说了，结果杜爽天天问，你那二十万顾问费给了没有？搞得段秋白就像瞒着老婆私设小金库一般，差点就影响了夫妻感情。
林庆杰提出给两万辛苦费和每月一万顾问费，这次段秋白学聪明了，就没再和老婆提起这事儿。
按照一般常理来讲，这种不靠谱，放鸽子的事情，有了前面两回，就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疫情一结束，胡子哥林庆杰换了新岗位，回到公司总部，做了部门老总，又开始招兵买马。
把公司发展战略，项目文件一股脑儿发给段秋白，这次胡子哥不提顾问之事，而是直接让段秋白入职，“学长，我现在负责一个事业部，做集团新业务拓展。事业部内设解决方案部，我看学长您最适合，您来主持解决方案部……”
段秋白是一个抹不开面子的人，对于林庆杰的再次邀约，已经不发工资的他，自然就答应下来。
有了之前两次的经验教训，此时的段秋白虽然很希望得到这份工作，但他也没拿这当回事儿。
两天后，林庆杰要段秋白的个人简历。好几年没有更新简历的段秋白，翻出之前的简历修改了一下，便转给了林庆杰。
过了一周时间，胡子哥没有回复，段秋白觉得这次十有八九还是不靠谱。
一个多月过去了，依旧是没有消息。果不其然，段秋白这次又被忽悠。
人就是这么一个奇葩的动物，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与被忽悠。
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的时候，段秋白看了些法家的著作。
他现在就属于商鞅“六虱”或是韩非子“五蠹”中的无用之人，如果放在法家当道的时代，他的功能性存在没有了，是要被及时处理掉的。
万幸的是活在当下，要感谢社会进步，他段秋白才能苟且的活着。
不出意料，今天大盘跌破了3000点，段秋白的两只重仓股，或许是沾了天气不错的光，不但没有继续下跌，反而涨了三个点，正是应了那句魔咒，买了就跌，卖了就涨。
收盘前，段秋白看了场首席经济学家的论坛直播，对于9月份公布的经济数据和明年的经济形势，特别是国内房地产市场，外资和中资机构几位专家给出的判断，让段秋白的心情好不起来。
回顾即将过去的一年，就像其中一位首席经济学家讲的那样，像极了今年大火的一首歌《大梦》。
“……转悠了些日子
没找到工作
钱花得差不多
该怎么办？
十字路口
人往往返返
该怎么办？
……
柴米和油盐
学校和医院
我转个不停
赚不到更多钱
该怎么办？
……”
感同身受的段秋白刷《大梦》视频，却意外刷到朴树的一首老歌《那些花儿》，那些花儿便是指女孩，是朴树怀念昔日的爱情。
那青涩美好的岁月，已被时代的狂风吹散，人到中年的段秋白，周围只有荒草丛生，早已没有了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