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心叵测
清河县，县衙后院。
县令陈怀远依旧躺在一座摇椅之中，双手捧着自己的大肚子一晃一晃惬意悠然。
他的旁边，缺一门牙的师爷躬着身轻轻读着一份奏报。
“这么说来，王明非但控制住了远山渡口，还将竹先生藏匿在渡口内的二十五万白银全部都找出来了？”陈怀远眯着眼轻声说道。
“是的，且探子还探听到王县丞似乎正在调动人手在渡口周边，似乎是想打捞什么。”师爷谄媚笑道。
“打捞什么？难不成他是觉得二十五万白银还不够，还想从水下再捞上一些？”陈怀远闻言笑了，眯成一条缝的双眼里满是狡诈。
“那小的就不清楚了。”师爷也跟着笑道。“兴许王县丞觉得，这水下不干净吧。”
“好一个不干净。”陈怀远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了看四周。
下一刻，两名美婢便捧着毛巾快步上前，一人撑开毛巾接过陈怀远的脓痰，另一人则细心为他擦拭嘴边口水。
“不过小小七县之地，却愣是养起了洪涛堂和江流会这两股能和朝廷抗争的地方势力。你说地方，干净吗？”陈怀远眯着眼享受美婢温柔的擦拭，漫不经心的问道。
师爷单眉微挑，眼珠一转。“大人的意思是”
“李琦是不是还在县里？”陈怀远话风忽然一转。
“是的，就在簿厅里。”师爷赶忙回复。
“让他带上人马去远山渡口将鬼船命案的疑犯都带回来，你亲自跟一趟。”陈怀远握住美婢的手，转过头盯着师爷一字一句的说道。“记住，只要洪涛堂的人。”
师爷的手微微一抖，面露犹豫可最终还是没说话，俯身一拜迅速离开。
这师爷跟了陈怀远十二年，哪里不明白此时陈怀远所想。
当初鬼船命案被递上来时陈怀远便已经有所察觉，这里面事情不小，所以一直按在手中并未下派。
如今交到王明手中也只是想着让其闹一闹，最好死在远山渡口如此他便有借口向府城上官求援借此在清河县站稳脚跟。
可谁能想到王明胆子如此之大，行事如此肆无忌惮，竟硬是挖出了二十五万的赃款。
二十五万啊，太多了，多到县令大人也怕了。
所以这案子，查到这里就足够了。
至于王明那二十五万的赃款总要有人去背书吧？
出了府衙后院，师爷抬头看了看湛蓝如洗的天空，双手背后微微摇头。
“可惜咯，如此年轻一小伙。”
远山渡口，望江楼顶。
王明正端坐在露台边静静眺望天泉江。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然而双眼中不时闪烁的精光却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跌宕，一如眼前这波光粼粼的天泉江一般，看似平静可谁都不知道下面有着多少暗流旋涡。
此时距离拿下远山渡口已经过去数个时辰，面对价值二十五万两白银的成堆珍宝，逐渐冷静下来的捕快们已然开始心生怯意。
钱是个好东西，不会有人嫌弃手中的钱多一点，但也只是多一点而已。
这一下挖出这么巨量的钱财，傻子都知道捅到马蜂窝了，此时大家心里担心的都是同一件事。
有命赚钱，可没命花啊。
“大人，您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了，要不坐下休息会？”
身后，姚万里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轻声说道。
王明失焦的瞳孔豁然收缩，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来到桌边坐下端起酒杯轻声问道。“兄弟们是不是很害怕？”
“大人英明神武，太岁转世。有您在谁会担心害怕，大人您想多了。”姚万里躬身给王明倒上酒，一脸谄媚。
“害怕也是正常的，别说他们连老子现在都有些发怵。二十五万两啊，七县合起来一年的税收都没这么多。”看着酒杯中清澈醇香的美酒，王明忽然笑了。“把心放肚子里吧，天塌下来有高个顶。就算真惹出事，要砍头也是第一个砍老子。你们慌个鸟。”
“大人。”姚万里闻言表情微变，一向能言善道的他此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他当捕头的这十多年里，县令和县丞来来回回不知换了多少任，可没有一任会像王明这般肆无忌惮，毫不留情，更没有一任能说出王明刚刚所说的话。
在那些官眼里，像他们这样的人也就是捞钱的工具而已，用顺手开心了就稍稍给点甜头，若是出了事就把他们往外一推，平息民怨。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衙门外的人又怎么知道，身在衙门同样身不由己。
就在此时，房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姚万里很是识趣的转身开门，和门外赶来的捕快低声交谈了几句后来到王明身边。
“大人，主簿李琦带人来了。同行的还有县令大人的师爷缺一牙。”
王明微微皱眉，大步来到露台边往下一看。
果然，在渡口的大门处洋洋洒洒有不下五十多人堵在那，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夜试图招募自己入会的李琦！
“他们来干什么？”王明问道。
“回大人，说是要将远山渡口沉船命案一众疑犯押回县里审讯。”姚万里快步跟上，低声回道。
“押回县城？”王明眼中凶光微闪。“是谁的主意？”
“师爷缺一牙给的交接公函。”姚万里头压的更低了。
“没提我们？”
“没有。”
王明闻言一把抓起桌边横刀，转身下楼。
“大人！那是县令的师爷可打不得，莫要冲动啊大人！”眼看着王明提刀而出，姚万里登时被吓的冷汗直冒，连酒壶都忘了放下便一路追赶而下，连声喊道。
可他的脚程哪里跟得上王明，才刚顺着楼梯下了两层王明便已经提刀出楼。
此时驻守入口的几名捕快已经快挡不住李琦的人马，眼看着王明提刀而出，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李琦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惊慌，强撑镇定高声厉喝。“王明，县令大人特派师爷传令让我前来提人，你敢抗命！”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不断往后缩的师爷缺一牙提溜一下提到前边，还顺手晃了晃，生怕王明看不到一般。
缺一牙试图挣扎，可李琦那手就和铁钳似的哪里是他能挣脱得开，无奈只能被提溜在半空狼狈无比的向王明拱了拱手，讪讪一笑。
王明见状不由笑道。“李主簿何须如此，我乃朝廷命官又不是山里的土匪，命令下来了自然得要遵守。”
“那还不让你的人让开通道！”李琦闻言心头微微一松，可脸上依旧冷然，丝毫没有当初在王明院子里时的温和谦逊。
“没听到李主簿的话吗？都把路让开。”王明单刀斜插入地，拄着刀柄懒洋洋的吩咐道。“来几个人，把嫌犯都带过来。”
“大人，大人！”就在此时，姚万里终于从望江楼内赶了出来，一把拉住王明低声急道。“人不能交啊大人，万一上面把这些人都判做鬼船命案的凶徒便以此结案。那我们搜出的二十五万的赃款可就彻底没法解释了。”
王明诧异的瞥了姚万里一眼，很是欣慰。“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姚你他娘竟然长脑子了！”
“大人，什么时候了就别拿属下开玩笑了。这人，不能交啊。”姚万里急的满头大汗，就差哭出来了。
王明拍了拍他肩头，示意其放心。
很快，洪永寿，竹先生等人便被捕快从看押之地带了上来。
直至此时李琦眼中的警惕才逐渐消散，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着嫌犯的出现迅速消融。
只不过王明这边的人马显得十分沮丧，其中不少人隐隐似乎在骂着什么，听起来还挺脏。
【注意：下属李大牛心情沮丧，忠诚度-3】
【注意：下属姚万里心灰意冷，忠诚度-25】
【注意：】
一连串的灰色提示栏不断冒出，内容清一色都是忠诚度削减。
王明只是淡淡看着并未说什么，仿佛已经认命了。
师爷缺一牙此时也终于被放了下来，不由松了口气，重新恢复到之前跟在县令身边时趾高气昂的摸样，大步越过人群向洪永寿等嫌犯走去。
“王县丞，案子你办的很漂亮。县令大人很欣慰。”他踮起脚大致点了点人数，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不要。其他人，给我锁回衙门。”
李琦冷着脸抬手一挥，他带来的人立刻上前去拽枷锁铁链，准备带人离开。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忽然按住了师爷的肩膀，硬生生将刚要走的师爷给掰了回来。
“师爷，这几个人为何不一起带走？”王明笑眯眯的将脸凑近师爷，温声问道。
师爷缺一牙本想呵斥，可不知为何看到王明脸上的笑容时突然就有些心慌，脏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讪讪一笑。“这不得留几人配合王大人继续调查吗？我就是带一部分人先回去，好加快进度。早日让王县丞去掉暂代二字。”
“哦~如此说来，大人是为了帮我。”看了看被留下的竹先生和他一众亲信，王明笑得更灿烂了。“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大人才是。”
缺一牙见状也咧开嘴，呵呵笑道。“大人说了，都是一家人，自然要互相帮助，何谈谢”
话还没说完，王明右手突然拔起横刀，一刀扫过正被拽着枷锁经过身边的洪永寿脖颈。
雪亮刀刃瞬间切开大半咽喉，那血雾登时喷了师爷一脸，滚烫腥臭的热血顺着那缺开的门牙喷入嘴里，登时化开一片令人作呕的腥味。
“呕！”
缺一牙愣愣的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双眼瞳孔猛地一缩，俯身一顿狂呕。
一边呕一边抬手怒喝，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流下来。
“王明你你疯了！”
“疯了？”王明一甩刀上血渍，眼中凶光越发暴虐。“老子看你们才是疯了，他娘的抢功竟然抢到老子头上来不说，还敢假传县令大人的命令！我看你们当真找死！”
“兄弟们，抄家伙！”
王明单刀斜指地上死不瞑目的洪永寿尸体，笑容猖狂。
“人就在这，我看谁敢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