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坠马案：飞鸟术与兽行步（2）
在屋顶脆瓦那里吃了大亏，常风这一次学聪明了，沿着国子监墙外齐整参天的大树跃行。怎奈那白衣男子魅影如风，虽然在路上蜿蜒曲折，但到底死死咬着常风的行踪。
常风现在如同孙悟空遇上了杨戬，使尽浑身解数，对方仍然技高半筹啊！
两人一高一低奔逃追逐，转眼间已到了郁郁葱葱的鸡笼山。
在这样下去，恐怕体力难以支撑，常风心念一转：鸡笼山上不是有个鸡鸣寺吗？那也是个香火络绎不绝的大寺，不如就近逃到寺里去，那里的护寺武僧总不会对我这个小沙弥不管不顾吧？
拼尽最后一口气，常风总算赶到了鸡鸣寺的正殿，果然不出所料：白衣男子持剑闯入后，被几个通体坚实如铁的护寺武僧挡住：“施主，此乃佛门净地，止杀之地，持剑不可入内！”
“各位师兄救我！此人不问来由，一路追杀我…”常风抱着佛脚躲在佛像后，总算可以喘口气。
白衣男子怒目而视，思忖片刻后，利剑入鞘，摊开双手，踱步入内，朗声说道：“好，不持利器，把那个小和尚交给我就可以。”
看此情形，几个护寺武僧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师兄，我不能跟他走啊！出了这个大殿，他马上就会杀了我的！阿弥陀佛，慈悲为怀，你们要救我啊！”常风死死抱着佛脚。
“你，你是我寺的沙弥？你师父是谁？”一个武僧问道。
“我是天界寺的沙弥，师父是，说了你们也不认得！哎呀，师兄，你管我是哪个庙的哪个寺的？咱们都是和尚啊？你看，人家都欺负我们欺负到到佛祖面前来了，这，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常风指着气势汹汹的白衣男子。
几个武僧歪着脑袋：这小沙弥说的倒是挺有道理啊！
“铛啷”一声，白衣男子把剑扔到地上，继续走向前说道：“几位师父，你们仔细看看，这小沙弥头上可有「戒疤」？他分明就是一个偷鸡摸狗的假和尚！”
常风忙不迭地赶紧把头顶捂住：没想到，这愣种眼光挺毒啊！
几个护寺武僧又犹豫了。
“实不相瞒，我乃公门中人，现在是在执行公务，请几位师父不要阻拦。”白衣男子一步步靠近常风。
明初之时，寺院虽然不及元时地位显赫，但仍一概隶属僧录司，也同属于「公门之内」，白衣男子尽量压着脾气，尽同僚之礼。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真和尚也好，假沙弥也罢，既然入了大殿，就是待普渡的众生，可否看在佛祖的面上，今日，暂且放下执念？”一位白须过肩的老和尚此时徐徐走进门来。几位见状武僧纷纷向他施礼。
“寺院又岂是法外之地？按你的说法，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进了寺庙，还不能抓啦？”白衣男子开始目露凶光。
老和尚和几位武僧双手合十，默不作声，但仍挡在常风面前。
“唉，顽固不化的和尚，何苦逼我出手？”白衣男子摇头一叹，身形突然一闪，龙行虎步地扑向常风。
几位武僧立刻迎了上来，如铜墙铁壁一般护着常风。但白衣男子身形矫健灵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了这铜墙铁壁，一手轻松拿下了常风，另一只手还不忘将被疾风吹倒的烛台扶正了。
“得罪了！”白衣男子捡起宝剑，押着常风，准备扬长而去。
忽然背后传来老和尚的声音：“哈哈哈哈，不愧是徐将军的义子，这「兽行步」果然了得！”
白衣男子瞬间凝住脚步，转头问道：“你，你认得我？”
“九岁搏熊，十岁伏虎，那年你重伤昏迷，徐将军亲自请我到府中为你诵经祈福，「徐危」这个俗名，还是我给你起的，你忘啦？你后颈的虎抓深痕我可是记忆犹新啊！”老和尚娓娓道来。
徐危摸了摸后颈的疤痕，赶忙施礼：“原来您就是普济大师，听义父提过您，当时年少，记忆懵懂，这几年东奔西走，一直没机会来拜谢您！”
“徐将军可好？”
“义夫这些年在北平戍边，身体一向旺健。”
“当年徐将军将你从「斗场」救出来，教你识文断字、诵读五经，目的，就是要你止杀戒斗，消解身上的兽性，你可有悉听教诲啊？”老和尚话锋一转，徐危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常风此刻就在徐危身后，离大殿门槛仅一步之遥，竟然也不跑了！竖起耳朵来听两人的对话，心中暗自惊讶：徐将军？北平戍边？莫非，这白衣男子，徐危，就是徐达的义子？嘿，这就有意思了！这就说明，之前案情分析的方向有错误啊！与刘璟合谋对付胡作相的人不是燕王，更不是吴王，而是徐达呀！
“这小沙弥所犯何罪？需要你这位将门虎子亲自来擒拿？”老和尚继续问道。
“这…”徐危发现自己确实说不出眼前这小沙弥犯了何罪。
“和尚师父，我根本就没有犯什么罪，我就是肚子饿了爬到树上摘果子，不小心掉到了院子里，他非得把我当成贼！还飞刀要杀我！”常风脑瓜子就是好使，一瞬间就能编出一连串的谎话，吧唧吧唧一顿说。
“臭小子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在窗外偷听我们的谈话…”徐危情急之下，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这么说，你是要杀人灭口啊？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老和尚算是听明白了。
“我摔得半死，疼得直打滚，哪有闲工夫偷听你们说话？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屋里面呢？”常风喊冤。
“臭小子，看你那一身轻功，你会从树上摔下来？你这个说谎的小贼！”徐危气鼓鼓地指着常风的鼻子。
“什么轻功不轻功的，就是你追得太狠太急，我为了逃命，那啥，给硬逼出来的瞎蹦哒！我，我这人从小就蹦得高嘛！”常风眨巴眨巴眼睛硬编道。
“你坚持要杀他，灭口吗？”普济大师斩断两个少年的斗嘴，单刀直入地向徐危问道。
“这，普济大师，此事关系重大，由不得这小子胡来，您放心，我会有分寸，我知道怎么做。 ”
“我是问你，你坚持要杀他灭口吗？”普济大师再次问道。
其实徐危确实杀心已起，只好回避普济大师的眼神，不敢回答。
“若不然，把这小沙弥禁足在我这里，由我好生看管，保守你们的秘密。其余事情，交给徐将军回来定夺？”普济大师提议。
“此事不可让义父知道！”徐危急忙说道。不知为何，在普济大师面前，自己怎么变得毫无主意？
“这位大哥，呃，徐大哥，我就一个沿街化缘的小沙弥，扔在大街上，比狗还贱！我说的话会有人听吗？再说了，我压根儿也没听到你们说了啥，你，你是干大事儿的，不必在我身上瞎耽误功夫了，还是听普济大师的吧，你就让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这挺好，还管饭，哎，和尚老师父，咱们这管饭的，是吧？”常风鬼灵精怪地说道。这小子，就是不改这臭毛病——话多，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踏实！
“好，看在普济大师的份上，我今天可以不为难你，但我就问你一句，你要老实告诉我：你这一身轻功，到底是跟谁学的？”徐危指着常风，正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