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坠马案:信国公府(2)
“对了,耿烈兄弟,对毛骧此人,你了解多少?”道衍突然问道。
“毛骧?就那个亲军都督佥事?酒囊饭袋一个!就知道拍马屁、找茬儿!”耿烈对此人也是深恶痛绝,但突然眼睛一闪,说道:“不过,他手下倒是有一个厉害的,叫什么来着,呃,蒋什么,哦对,蒋瓛(huán),我在紫禁城校场和他交过手,确实厉害!咋啦,这毛骧和你不对付啊?”
“这次柳情姐姐的案子,是毛骧主审,胡惟庸特地指派的。我们今天早上在刑部大狱,还把他给得罪了。他还派人…”总算得着机会插话了,常风一口气咕噜咕噜说个不停,直到道衍伸手捂住他的嘴。
“大人聊事情,你插什么嘴?没规矩!”道衍责骂道。
“什么?他主审?妈呀!那柳情有苦头吃啰,落在这个王八蛋手里!”耿烈瞪大眼睛,随后皱着眉头叹息道。
“怎么说?”道衍问道。
“你是不知道啊,毛骧此人,阴险狠毒,最擅长的就是罗织罪名。但凡到他手里的,高低都得整出点名堂来。而且这个王八蛋还专挑那些大官和有钱人下手,嘿,奇特的是,抄家的钱他自己也分毫不沾,全部交给朝廷。你说说,这样的人,损人不利己,是不是人憎鬼厌?”耿烈说起毛骧,就像是说起一坨屎,一脸痛苦的表情。
“如此说来,这人肯定最招皇上喜欢。”道衍附和道。
“是的,这家伙钻营取巧,绞尽脑汁给百官挑刺儿,还不贪钱,嘿嘿,这可不正合皇上的心意?”
“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酷吏啊!通观史书,这种人多数不得好死的。依我看,皇上未必是真的重用他,无非是把他当恶狗来用用而已!”道衍心中对毛骧此人委实厌恶。
“真重用也好,假重用也好,反正人家现在就是混得风生水起。汤将军轻易也不会去招惹他。”耿烈无可奈何摇头道。
“难道此人真的就那么滴水不漏?没有一点把柄可以抓的?”道衍问道。
耿烈低头想了想,说道:“说他滴水不漏,也不至于。比方说,他近年来罗织罪名残害了不少同僚,其实对他恨之入骨的大小官员不在少数,众怒还是很大的。呃,刚才你说胡惟庸指派他来主审,倒提醒我了,我听说他现在和胡惟庸走得挺近,还帮着胡惟庸在军中拉拢了不少人,这件事,恐怕有点,呃,有点结党营私的嫌疑吧?”
道衍目光一闪,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心中那只「病虎」似乎又在躁动。
此时正好耿烈手下来报,汤将军那边客人已经出来。
耿烈见缝插针,赶紧进去禀报。片刻之后,耿烈乐呵呵地出来,对道衍、常风二人说道:“汤将军有请!”
汤和未着官服,正站在紫檀长几边上鉴赏属下刚送来的赵孟頫(fu)的真迹,看道衍进来了,立刻挥手招他近前来:“来,来,道衍,你的书法造诣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帮我看看这幅字!”
道衍来不及寒暄行礼,便直接来到紫檀长几边,细细品鉴开来。
约半盏茶工夫过去,道衍缓缓开口:“汤将军,恕我直言,这一幅字临得好,但恐怕不是赵孟頫的真迹。”
“哦,说来听听?”汤和与当朝皇上朱元璋一样,原本就是从凤阳打拼出来一个普通农户而已,所谓爱好书法也纯属附庸风雅之举,哪里有什么书法功力?
“赵孟頫用笔圆润流转,顿勾之处着墨厚重,这一点,临摹者把握得非常好。另外,这字幅的谋局也是相当得体,可以说是临摹中的上品。可惜的是,临摹者恐怕只是一位醉心于书法的匠人,空得其形也。来,汤将军,您试着往后退两步,放眼纵观,有没有发现,整幅字少了些许公卿将相的森严气度?”道衍娓娓道来,常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师父果然内有乾坤,深不可测啊!
“你是说,有「野气」?”
“正是,汤将军高见,正是这些许「野气」暴露了它。”道衍恰如其分地赞扬汤和,旋即回转道:“但无论如何,这是上品,世所罕见。”
“罢了罢了,你也不用帮他们说话。”汤和面有不快,但也没有发作,叹气说道:“都是草莽行伍出身,他们自然也不懂这些,不怪他们!”
道衍垂首恭敬立在一旁,点头附和。
“对了,耿烈说你这边遇到什么麻烦?”汤和也是个惜才之人,对道衍言语温和。
“回汤将军,是遇到一些小麻烦。但主要还是事情干系比较重大,所以斗胆拜访,向您陈述一下。”道衍的毕恭毕敬,让常风一时间不知所措:师父都恭敬成这副样子了,我的手脚该往哪里放?表情该怎么做?
“哦?坐下来,慢慢说。呃,这位小兄弟?”汤和这才留意到常风。
“这位是我徒弟。”
“哦,不错不错,你也坐。”汤和看常风仪表轩昂,心里并不排斥,温和如常。
“汤将军,近日胡相的独子坠马而亡,此事您可有听闻?”道衍小心问道,盯着汤和面部的细微表情。
“哦?有这个事情?未曾听说。”汤和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问道:“怎么回事?你卷进去了?”
“柳情卷进去了…”道衍简明扼要地把事情原委陈述了一遍。
“夜行卫?”听完之后,汤和坐直了身:“此事可确切?”
“确切无疑,是柳情在刑部大狱亲口告诉我的。”
“这么说,你是查案查到我头上来了?”汤和突然意识到道衍的用意。
“汤将军,贫僧绝无此意!”道衍附身跪到地上,恳切说道:“将军在奉召到山东练兵,昨夜才回京,怎么可能与此事有涉?贫僧朝中无人,遇到干系如此重大的事情,唯有想到向您汇报,仅此而已啊!”
汤和对道衍的回答甚是满意,他其实一直以来,对道衍的周密得体都是非常欣赏的。
“说起来,胡惟庸的这个儿子,呃,叫什么来着…”汤将军一时想不起来。
“胡作相。”常风在一旁提醒道。
“哦对,胡作相,对这个小子我倒是有所耳闻,这小子据说路子很野啊!朝中很多勋贵子弟都是他那「留仙居」的座上客啊!”汤和定睛看了看道衍:“你们查这个案子也有几天了,说说你们的想法。”
“贫僧不敢说。”
“要你说就说,这没别人,不用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痛快!”汤和毕竟是带兵打仗的,不喜欢太多弯弯绕。
“单就「夜行卫」的令牌来看,参与策划这件事的人,恐怕,恐怕身份非同一般!”道衍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汤和。
“你是说…”汤和瞪大眼睛,用手向上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