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不惑（1）

    - 1379年 应天府 -

    天界寺附近，郁郁不得志的道衍和尚买醉方休，闲步街头。

    行至朝天宫北侧窄巷口，偶遇三五泼皮少年将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孩童团团围住。

    “跑什么？哥哥是要带你去玩啊！”为首的泼皮少年尖嘴猴腮，一脸浪荡邪性。

    “我不去！我要回家！年伯伯！”那孩童扶墙哭喊着原本随行的老管家。

    “喊什么？哥哥又不会吃了你？”那泼皮少年就手揪下孩童腰间的玉佩：“嘿，这玩意儿应该值几个钱～”

    “哥，脖子上还有一个呀！”身后的小泼皮跟着起哄。

    “哥，这就是一个走失的小孩童而已，咱们这样以大欺小，不好吧？”一个看来比较文弱的泼皮少年有些于心不忍。

    “你傻啊？”为首的泼皮猛推一把那文弱少年：“那些大老爷们儿你对付得了？不盯着这些小孩童，我们吃什么？”

    “咳！老大，这点鸡零狗碎的东西太没劲了！能够我们吃几顿？”站在最后一排的另一个泼皮少年突然开口接话。

    “哟，小疯子，听你的口气，是有什么大买卖？”为首的泼皮少年转头看了一下刚刚说话的「小疯子」。

    “这孩子身上了不得就一两块玉佩，拿去当了也换不了几个钱。不如…”小疯子凑近老大耳边轻轻说道：“先假装把他放走，再把他给抓回来，关上两天。等他家里人着急了，我们再假装去说咱们有他的线索，最后找人悄悄把他「救出来」，送回家去——这富家公子，家里豪横，答谢礼金什么的，好谈嘛！那才是真金白银啊！”

    “这，这不就是绑票吗？那可是犯大事儿的呀！”为首的的泼皮少年虽年长一些，但也不过十六七岁，哪有胆气干这绑票的勾当？

    “这分明是「救人」，哪有「绑票」？”这「小疯子」看来不过十二三岁，却颇通世故，鬼精鬼精地把老大拉到一旁，继续说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蒙了面绑了这孩子！我们只是成天在城里闲逛，「刚好」知道这孩子的行踪，还「帮」人家把孩子找回来，借此拿点酬金，也是理所当然啊！”

    “但是，我们都露了脸，这小孩认得我们啊？”

    “我一直站在后面，他可没看到我。等下你们几个蒙面去抓他，回头我来「救他」。你现把这孩子的玉佩给我，到时我到他府里领赏不就得了？”小疯子挨着墙根，和老大低声谋划。

    “你个小疯子，就你贼，拿着！好，咱哥几个就这么干！”

    道衍和尚从巷口一晃而过，瞥见泼皮少年欺凌幼童，走了几步又驻足犹豫，刚好在视线之外将「小疯子」的计策听得真切。

    这一听，反而又起了兴致：这小小少年，还满机灵嘛！且看看他们如何行事。

    道衍也没理会其他人，单单跟着那「小疯子」。

    「小疯子」依计独自前往高井大街，守着小王府巷口。但见众同伙离开了视线，身形轻快一转，便进了临街的一家绸缎庄。

    “老板，你可认得这块玉佩的主人？他穿的绸缎是从你这里买的——身面绣的是游鱼落花，袖边是火焰纹。”

    绸缎庄老板原本不以为意，但见这小小少年衣着平平却气宇不凡，且对绸缎还算有点见识，便接过玉佩看了看：“这是一个小篆体的「郑」，呃，我看看账册啊，嗯，游鱼落花，火焰纹，应该是刑部郑大人府上吧？对，上个月拿的货——小子，你问这个干嘛？”

    “等下郑大人的公子会从这个巷口经过，你务必要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你店里来，千万别再出去！现在你就叫你的伙计去通知郑大人府里过来接人——有一伙人要绑架郑公子！”

    绸缎庄主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开口细问缘由，那少年已将玉佩留在柜台上，旋风一般转身离去。

    「小疯子」急步辗转，回到小王府巷口守着，全然不觉道衍和尚了然无形地一路尾随，看得津津有味，酒都醒了一大半哩！

    “你怎么知道那绸缎庄老板会帮忙？”眼看巷口静悄悄的，道衍觉得等得无聊，不自禁地开口问道。

    「小疯子」惊恐地回望，旋即不屑地回怼：“臭和尚，关你什么事？为什么跟踪我？”

    “那老板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帮你？我看你是要白忙一场啰！”

    “哼！一看你就是个外乡来的和尚！那「华绫庄」可不是一般的绸缎庄，那里的主顾非富则贵。那老板「两只死鱼眼，一张蛤蟆嘴」，一看就是贪婪成性，怎么会放过这个向贵客卖人情的好机会？”

    “小小年纪，心机还挺深！”道衍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觉得好生有趣。

    “臭和尚少给我捣乱！看，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