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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来见我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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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飞速流过。从草长莺飞到荷叶初浮。

    五月初。

    木桩子被蹬,晃两下,恢复。

    白衣左足借木桩力腾空而起,两臂屈于胸前,全身力灌注右脚尖,直直向烟水灰衣短打服那人胸口扫去。

    灰衣竹上均右撤。

    趁顾月裴落地屈膝未起,竹上均着(zhuo,二声)身体右闪惯性绕他身后,履底划出地面半个弧印。抵后颈,抻左肩,似有擒制之迹。

    顾月裴被压、身向下俯两寸,又左肩向后奋力一搏,那擒住他的手被力一震顿感麻意,还未收,就被顾月裴两手相捉,一爪在腕、一爪在膀。

    曲膝朝竹上均后背一抵,迫力下沉,欲使他低。

    好一反擒。

    动作僵持一瞬。

    竹上均顺势贴地,于背上之脚因贴地速度过快而有空隙时,逃脱压制,侧翻环住顾月裴那腿,作力翻摔——砰!顾月裴后背结实砸地面。

    可顾月裴另条腿狡兔蹬。

    竹上均上腹受击,冲力过大,为不硬迎而伤及脏器,只得顺着那力道向后倒跌几步。

    纠缠两人至此分开片刻。

    竹上均还未站稳,顾月裴鲤鱼打挺,又快步向竹上均冲去,左手只离他脖颈半寸时,竹上均迅猛抓住,另手撸上顾月裴整个胳膊、以他身为借,作势一撑,空翻,逃脱那个角落,落地比斗场中间。

    顾月裴迅速调整身形,与他近身搏斗。

    几十招式过后,以顾月裴将竹上均锁于地不得动弹近二十二滴水为结。(作者有话说:二十二滴水落的时间)

    顾月裴险赢。

    顾月裴松开锁住竹上均的四肢后,便整个瘫软在地——耗费了太多力。大口喘着气,头脑有些发白。

    竹上均站身抚平身上烟水灰色的短打服。看顾月裴实在没力站身,伸出手臂给他攀附,又用另只手将顾月裴从地上拉起扶下比斗场台阶。

    顾侍卫武力自不必多说,只在开始虚空两步,就立马恢复精神,有竹上均的搀陪,很快走到阴凉下的竹榻。

    饮温水,休整片刻。平心顺气二人。

    顾月裴坐在榻椅上向小桌另侧的竹上均作一手揖:“主子,星河方才略有冒犯。”

    竹上均回他一平级手揖:“受教。”

    输给青士武力值最强的侍卫,竹上均自认不羞。

    何止是不羞,方才顾侍卫也只是险胜,那说明,在长时间顾侍卫的陪练和武教里,自己武技精进不少——这是兴事。

    两人还在边饮水探讨略法。格斗场院外守着的小黄门总管疾步近前,将手中折起的纸条双手递给竹上均,“是恒王府来的急讯。”再弯腰后退几步待他吩咐。

    确实是急讯,纸条外连个正式的封笺都没有就送过来,打开时,墨迹因为翻折印到了别处:

    喜讯:生了

    悲讯:没了

    皇兄速来见我孩

    看完短短十来个龙飞凤舞的字,以及几滴泪印般的痕迹,竹上均心中的气比格斗时发动全身的气还要不稳,“这简直是胡闹!”

    小黄门总管跪地趴着不敢出声。

    顾月裴也从榻座上起身,恢复成那个站如松木的月裴大人,待主子吩咐和动作。恒王府来的信…顾月裴忍不住想知晓什么内容让主子喧然大怒,他侧眼看过去。

    上面寥寥几个熟悉笔迹写出来的字,令他如坠冰窟。

    脑间一阵麻木,思考能力暂停。

    直至竹上均快步出格斗院,顾月裴恍然意识到方才自己失神,立马跟上。

    格斗院旁就是马厩,竹上均拿上佩剑牵出炉熏,翻身上马,策马而行。顾月裴跨他的空濛快蹄相追。

    这儿是京城。天上落块瓦都能砸死几个官。京城从不缺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以及英朗俊貌的小公子哥。

    或许是看得习惯了,两还身着短打服的青年骑马过街没有引起大势喧哗。人多拥挤时,他们又刻意避让放慢速度,并未冲撞到路人,因此除了一些满怀春心的适龄姑娘频频多看了他们几眼,旁人让完路后,人群又从分流状迅速恢复成一团,无过多注意。

    “我看上那个灰衣公子了,面容儒雅,若有仙姿。”

    “我倒是觉得他身后那个白衣的对胃口,身形高大,气质不凡,若是他能娶我,必能日日相护。”

    “哼,你昨天还说想嫁户部员外郎的二公子,你前日又说想嫁今年新晋的武状元,你大前日……”

    “你不也是前日看戏阁的台柱子时丢了好几包银两往台上,昨儿还买书往翰林院送小俊郎,彼此彼此,都是还没出嫁的大姑娘!”

    不知是哪两家的小姐,边倚着沿街酒店二楼窗户,边用绢帕嬉笑打闹。

    。。。。。。

    街面有繁华地段也有清冷地段,或许中间就只是隔了一排屋的距离。

    彼时街面行人稀少,两人骑马速度加快,也能并排而行。

    竹上均有契机向顾月裴说话,风声呼呼裹着言语,“难怪这一个多月来竹上恒那小子除了上早朝外,没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一次!”

    一个多月了,才一个多月没同他说过话么,顾侍卫感觉如过数载。

    “父皇母皇、老师还有我这个兄长都一直教过,对待心爱之人,要珍视爱意,予名留分。”竹上均目晕怒色,“想来是近几年约束不严,功课太少,让他有闲去祸害姑娘却不给名分,孩子倒生出来了!好啊,好啊!今日我这个当兄长的不用这把剑煞煞他,他倒是忘了师长大半辈的教导!”

    越怒,身下的炉熏越快。

    顾月裴还未注意到竹上均又加快了速度。从并排而行到稍稍拉开距离。

    眼尾流露出几分讥笑和自嘲。凭什么只有他竹上恒能开玩笑,自己倒是蠢偏偏还把玩笑话多少放了些斤两在心上。哈,一个多月不见孩子就已经生出来了,那是不是勾搭上其他女人早就在十个月前、一年前、还是两年前?那一个多月前还故作想多说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八个多月前醉酒说的那些都只是胡话对吧?只有自己像个蠢材一样是吧!

    总感觉自己被戏弄,又不由自主地嫌是自己蠢笨,入了竹上恒鬼话的套。

    眸色愈来愈深,冒出来的寒气让身下的空濛都好似有所知觉。空濛蹄步加快赶上炉熏。

    “吁!”

    两人下马,恒王府外侍从们已问安。

    恒王府管家正要引他们去恒王殿下的后院,竹上均直接开口:“请恒王至祠堂,孤限他一刻钟。”

    请字咬得格外重,可语气肃穆、透着寒意,旁人不禁冷颤,怎么看都不像是请。

    管家忙回是是是就要去请恒王殿下,还没多退两步,又听竹上均吩咐道:“好生安葬那女子,再立马给小娃寻正经奶婆哺育。”说完便大步往祠堂。

    管家先是惯性答是是,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啥?啥女子?啥奶婆?但又想起要赶忙去请恒王殿下,耽误不得,跑向后院。那句吩咐实在不懂事后再请示恒王殿下也不迟。

    竹上恒少见被竹上均传往府内祠堂。

    他火急赶来时沧忧之色还挂在面上,眼角的泪痕仍在——这是顾月裴在竹上恒疾步走来时匆匆看一眼概括的形象。就这么难受么?哈,看来用情很深。

    只匆匆一眼,便略略神情,目光方向倒是没变,还是对着迎面走来的他,就是眼里似乎并无此人。

    见顾月裴守立祠堂院外,还是高高大大的,那臂膀倘若借他做靠、静静地像棵树一样的在那里听自己絮叨陪伴绯绯的时光多快乐、绯绯生产时多揪心,他一定能痛快哭一场,把眼泪都用他衣襟吸干。竹上恒这样想。

    竹上恒突然心里踏实很多,他走向顾侍卫,欲语泪先流。

    那眼角的流下泪好像淌不是竹上恒的脸,而是顾月裴身上的肌肤——似有妒意侵蚀性的液体一般,灼热刺痛,将他弄伤。

    桃花眼眸的睫毛上浸染上泪水,压得有些沉和模糊,以致于没有察觉顾月裴眼睑的红意。

    “我的绯绯它…”

    “主子正候。”顾月裴打断他,语气带着陌生的寒意。闭嘴!我不想听你的菲菲、霏霏还是妃妃,跟我有何干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月裴四个字冷漠打断,竹上恒有些意外。

    顾侍卫身形比他高,距离近了时,竹上恒要稍抬起头看他神情——顾月裴是看着他的脸的方向没错,但那眼里,为什么好像没有自己。

    方才的踏实感腾地升起一些不安。

    正是顾月裴的提醒,竹上恒想起当前要紧的是进祠堂。

    进了院,还要走几步,才到祠堂正堂。

    竹上均在内面朝尊牌,背对堂门。

    负手而立,手上把着平日的佩剑,只是那剑脱了鞘,刃面如镜折着光。

    竹上恒抚平衣襟,恭敬对祠堂大景一弓腰,再是直起身跨过门槛,进入祠堂。

    “皇兄。”

    还未待他看清竹上均是如何转身、又是如何抬剑的,剑刃就已抵住竹上恒脖颈上的襟衫!

    “皇兄!”竹上恒登时跪地。

    竹上均从小鲜少对他发怒,更别提以剑相指,这是竹上恒心里清楚的。定是自己做错了大事,不然不至于此,脑海翻腾近来担过的差事:主持汛期发前的京城排水检修、无误!接待秘巴南使者团、无误,秘巴南大使者临行前都相谈甚欢得差点拜把子了!时不时去黎府找老师送礼说他哥的好话、缓解师生之间紧张关系,无误!每日练布置下来的陈沅《朔云天》帖两遍,无误……

    竹上恒过了一遍还是没有想起,心中鼓点越来越乱。

    “还是不知哪错了么。”语气淡淡,亦没有雷霆大发之意。

    帝王天生自带的威压此刻就倾轧下来,竹上恒感受得很清楚。平日哥哥温润儒雅,可此时竹上恒感觉气压得他脖颈都要软了。

    府祠小院门口守立的顾月裴距他们有些距离,听不清他们对话的声音,余光只能看见主子剑抵跪地上的竹上恒颈间。

    他并不紧张。他甚至想自己化身成主子手里握的那把剑。顾月裴心里这么想。

    倒是自己的手不知觉攥着曜日刀紧了几分。

    那几个不轻不重的字敲打着竹上恒的脑子,突然好像清明,想起一事!“皇兄,我知错!”

    “恩,你错哪儿?”竹上均手上的剑没拿开,力道倒是稍微松了松。恩,还知错,起码孺子可教为时不晚,若能尽力纠回点错让他明白什么是责任就没白请他来祠堂一趟。

    竹上均等着听他怎么剖析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与深刻忏悔。

    “皇兄,我不该销毁你派顾侍卫送来的那几包秘巴南茶叶,我没有按皇兄叮嘱读书习武时以那茶相伴。皇兄,我错了,我日后定听叮嘱,且今日就写信给秘巴南,让他们寄送三倍的茶叶过来。”

    竹上恒目光恳切,满是忏悔地说出这番话。

    竹上均怔愣几秒。

    随后怒极反笑!

    “哐当!”手里握的那把剑甩在地面上扔出老远!竹上均现在气得不敢保证剑在手时能不能忍住削了他的冲动。

    “哈!哈哈!”不像是笑。

    竹上恒暗道不好,难道不是这件,可他除了这件没听他哥的,他其他事都做得可好了。

    “哈!孤明问你一遍,竹上恒你听清后,对着这些尊牌一字一句给答清楚!”

    皇兄只在外人面前才自称孤,这是气到极了,竹上恒默默咽了口口水,竖起耳来仔细听。

    “你要怎么抚养你的孩子?那姑娘你打算安葬在哪儿?你给那姑娘和孩子什么名分?”

    一连串三个问题咄咄而出。声音大了许多,又快又急。

    院门外的顾月裴隐约听到了“姑娘”“孩子”的词眼,眼色更沉。

    “啊?!”竹上恒难以置信!“什么姑娘?我没有姑娘啊!”

    到了现在难道还不把那姑娘当正经人物来看待么,只是他生孩子随意消遣的工具么?竹上均不可思议竹上恒这几年变化这么大,顿感失望和愤怒,控制住想扇他几巴掌让他清醒的冲动,两手攥住他衣领,将他向上提起几分,逼他与自己对视。

    一字一句,“我说,你孩儿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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