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虞曜x陆瑶
那日从明德殿回府，虞曜心里憋着一口气，便把这事儿与虞夫人说了。
虞夫人觉得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陆瑶不懂事，闹到太子妃面前不说，还让虞曜受朝野非议，她七年无出，虞家不休她已是仁至义尽，不过是抬个妾室，长安有几个官员不纳妾。
“不如将林氏抬为平妻，敲打敲打陆氏。”
虞曜沉默半晌。
他对陆瑶还有情谊在，可她上回在太子妃面前乱议家事，导致他和太子妃生了矛盾也是事实，她确实不知分寸，不如林氏懂事。
见虞曜没有反对，虞夫人自觉这事儿板上钉钉，再加上后面几日虞曜夜夜宿在林氏的房里，抬林氏为平妻的事不知怎的就在府里传开了。
府里知晓林氏要被抬为平妻，对她可谓殷勤备至，陆瑶那边更显冷清。
这日，从太子府喜宴回来。
虞曜喝了不少酒，浑身的酒气，连虞夫人都嫌弃得拿帕子掖了掖鼻子。
陆瑶本想将虞曜扶回房间，虞夫人却出声叫了两个小厮把虞曜送走。
“陆氏，跟我去堂厅，我有话与你说。”虞夫人冷冷吩咐。
陆瑶没做二话，跟着虞夫人去堂厅，其余人各自回房，堂厅内只有她们婆媳二人。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只听堂厅忽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响动，还有虞夫人的骂声：
“妒妇！”
“我是作了什么孽啊，才同意二郎把你娶进门！不止七年无出，还阻拦我儿纳妾！我想早点抱个孙子，好给我们国公府添丁进口，继承香火，你呢？！连二郎纳妾都能闹去太子妃跟前，害他在百官面前失面子，吃太子殿下的数落！”
陆瑶跪在堂下，那张莹白细腻的脸庞神情冷淡，嗓音也如她这个人般，山涧溪流般清透：“我进门时，别无他求,只求夫婿待我以真心。”
“如今却要抬林氏为平妻。”陆瑶眼神嘲弄，苦苦一笑，“下一步呢？是不是要休了我？！”
没了外人，虞夫人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陆瑶，语气不善：“你该自省！你若是懂事些、贤良些，二郎怎会厌弃你！”
这话仿佛戳到了陆瑶的痛处，眼底情绪起伏，压抑多日的愤懑和不甘，化作一句：“不必老夫人苛责,我自下堂求去！”
虞夫人双眸陡然睁大，怒骂：“什么？！你个不恭不敬，毫无良心的白眼狼！我家二郎也是瞎了眼，竟寻了你这么个不孝不悌的媳妇进我家门……”
毫无客气可言的骂声尽数入耳，陆瑶紧紧握住膝上裙衫，捏出褶皱。
猛然起身，拔声道：“这不正是老夫人想要的嘛！”
霎时间，堂厅内的喝骂声、砸东西声统统都停住，静可闻针。
虞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这还是平常那个逆来顺受的陆瑶吗？
堂厅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虞曜被林氏扶回房间，他醉得不轻，林氏出来吩咐奴仆煮醒酒汤的空档，听说了堂厅发生的事。
陆氏被虞夫人罚跪祠堂，贴身侍婢灵兰急匆匆跑来找姑爷去求情，没想到被林氏的几个奴仆拦住不准进。
“少夫人得罪了老夫人，本就该罚。夫君酒醉未醒，不想有人打扰，怕是不能去求情了。”
林氏居高临下的睨着灵兰，“反正只是罚跪，又没听过罚跪还会死人的，灵兰姑娘倒不如去劝劝少夫人，让她好好与老夫人赔礼道歉，兴许这事儿就过了。”
语毕，轻蔑一笑，回身往房里走，“以前不都这么过来的嘛，如何今夜就有骨气了？”
灵兰被两个奴仆不算客气的丢出院子，哭着往祠堂跑去。
直到日上三竿，虞曜还未从林氏房中出来。
虞璟得知二弟妹在祠堂跪了一夜，二弟还在房里呼呼大睡，气得他直接冲进林氏的院子，不顾奴仆的阻拦，把虞曜从房里逮出来，丢进院里的大水缸醒酒。
“你醒了！”虞璟指着虞曜的鼻子怒吼。
冷水冰寒，虞曜坐在大水缸里，模样狼狈，脑袋发懵。
紧跟而来的虞姎捧腹大笑，“二哥，你还真是活该哈哈哈哈哈……”
林氏惊慌失措，赶忙命奴仆上前将虞曜从大水缸里扶起来，“大哥为何如此动怒？夫君昨夜喝了些酒就歇下了，并未犯错呀……”
虞璟常年在军营混，不懂宅邸里的弯弯绕绕，可不代表虞姎看不懂。
“昨夜二嫂的侍婢来找二哥，你为何把人打发走？！”
林氏瞄了眼虞曜，委屈道：“夫君喝醉了酒……怎能让人打扰……”
“大哥，到底怎么了？”
虞曜听到事关陆瑶，才清醒过来问一嘴。
“怎么了？”虞璟恨铁不成钢般盯着他，“二弟妹昨夜与娘说，要跟你和离！现在人还在祠堂跪着呢！”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得虞曜晕头转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要和离？
虞曜不顾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抛下一群人，直奔祠堂。
祠堂香火旺盛，那道清瘦的身影跪在堂前，脊背挺直。
虞曜踉跄迈进祠堂，走到陆瑶身边。
一时无人作声，气氛愈发沉重。
良久，虞曜才开口：“听大哥说，你要跟我……”
‘和离’两个字，仿佛一根刺，直戳戳刺进他的心脏，实在无法说出口。
见他说不出来，陆瑶面色平静提出来：“和离。”
不顾虞曜的震惊和疑惑，重复一遍：“我要与你和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瑶抿了抿唇，漆黑眼眸愈发冷然，“我嫁与你家七年，作为你的妻子，除了七年无出，我做错过什么？”
虞曜深吸口气，像是要与她较劲般：“应该没有。”
“对府中下人，我从未严厉苛责过；对老夫人的刁难，我也从未顶撞过……当年你中毒，命悬一线，是我提着脑袋，冒天下之大不为，恳求太子殿下彻查太子妃，为你找寻解药！”
她鼻尖泛酸，唇瓣微颤，“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虞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虞曜不耐烦道。
他只想知道她为何提和离，她为何要说一些不相干的话！
“七年了！我初心未改，嫁给你从未贪图过什么！”
“难道这七年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德行配得上你！”陆瑶胸口剧烈起伏，仰头看着牌位，强忍泪水，“为何厌弃我？为何要抬林氏为平妻？！”
平妻？
虞曜眼神透着迷茫。
上回娘提过这事儿，他听过就当忘了，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难道娘真要抬林氏做平妻？
虞曜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把陆瑶提出和离的原因，归根结底到这件事上。
“此事我自会与娘商量，你赶紧起来。”
陆瑶不为所动，“我跪在这里，不是祈求任何人的可怜，你当年跪祠堂求娶我，今日我跪祠堂自请与你和离，就当还了虞大人当年的情谊。”
“你在说什么气话？”虞曜清隽面庞涨红一片，又深深吸了口气，“赶紧起来，我就当没听见——”
他体谅陆瑶跪了一夜，定然双腿不适，伸手去扶，没想到刚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大力甩开。
陆瑶一颗心涨涩不已，乌眸氤氲起雾，咬了咬唇：“你喜欢林氏乖巧温顺，嫌弃我不懂事，害朝野议论你，这些我都知道！”
“别说了！”虞曜彻底怒了，不再克制脾气，“你既知道这些，日后就该懂事！别再拈酸吃醋！为什么要选择和离？”
指尖紧紧陷入掌心肉里，她哑声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在说为何和离！”
“我是何性子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当年你对天起誓，此生唯我一人，才过了七年，便背弃誓言，纳妾、抬平妻！府中冷眼，我忍够了！”
她还记得，当初她答应嫁给他时，这张清俊脸庞是何等欢喜，眼里仿佛盛满万千星辰，望着她闪闪发亮。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老夫人执意抬平妻，引得我们夫妻不睦。”
“究竟是我的错、或是林氏的错，还是你的错？！”
轰隆——
轻飘飘一句话犹如劈天炸雷，顿时让虞曜震在原地。
祠堂寂静无声。
陆瑶心头如被针扎，略显苍白的唇瓣翕动两下：“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