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蜉蝣撼树
底下的和尚停手，疑惑抬头望向栏杆处。
程婵衣深吸口气，转身面向萧澈，语气低沉：“他是太孙，你要是这么做了，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退路？”萧澈讥笑，眼底的痛苦、挣扎、愤恨杂糅在一起，“从北越皇室投降，我选择率兵弃城那天起，就没有退路了！”
程婵衣眼神哀凉，不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北越都城的时候，萧澈帮她拜入阁老门下，她拿他当朋友，亲眼看见曾经芝兰玉树，如圭如璋的皇子跌落尘埃，她心里五味杂陈。
说实话，她没想过要对他动手，所以才迟迟隐忍不发。
“北越那几个皇子公主都在长安，日日被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实在想不通，崇元帝仁厚，你当初为何不肯投降，还要带着他们一起送死！”
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
萧澈抬起头，迎着天边夕阳的方向，幽黑眸中泛起一层薄光，细看却又没有泪。
“他们可以心安理得，我不能。”
他的声音蓦然冷了下去，朝那抱着萧琏的魁梧和尚道：“还愣着干什么，绑上去！”
“是！”
魁梧和尚正准备将小家伙绑上钩子，可刚有动作，余光瞥见一抹黑影朝他袭来，根本躲闪不及。
下一刻，魁梧和尚整个人被踹飞出去，手上一松。
萧琏看着底下烧得翻腾的油锅，恐惧到身躯剧烈颤抖，紧闭上双眼。
臆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落入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几乎是一瞬间，脑子就反应过来是阿娘。
睁开一双扑闪扑闪大眼睛盯着阿娘，眼神崇拜又兴奋。
程婵衣单手抱着萧琏，另一只手里握着吃生肉时用的匕首，拿下他嘴里塞着的布条，一刀划开他身上的绳子。
“……阿娘。”萧琏情绪激荡。
程婵衣将小家伙放到地上，替他抹去脸上吓出来的泪花，嗓音依旧温柔：“琏儿，带着婳婳躲后面去。”
萧澈宽大手掌握紧扶栏，手背青筋隐约凸起，平淡声音里压抑着无尽的怒火：“程婵衣，你这是何意！”
周围的假和尚动作迅速，呈半月型将他们围住。
程婵衣的身后，除了萧琏和锦婳，还有一众官眷。
呼啸山风吹起她的墨发和衣摆，她仰头望向萧澈，淡漠道：“萧澈，太子的人马上就会找到这儿，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现在离开。”
回应她的，是一阵低沉阴森的诡笑。
“程婵衣，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觉得你能在我手里讨到好吗？他们都是北越龙骧军出身，个个骁勇，练功不曾懈怠过一日！”
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嗡鸣声，那群假和尚逐渐逼近程婵衣。
“我不是自信，至少在萧凌来之前，你休想动我儿子。”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气魄胆识，面对人数的悬殊，也毫不畏惧。
听到她这句话，在场的人除了萧琏，都震惊不已。
萧琏刚替锦婳解开身上的绳子，她瞪圆双眼，眼神里充斥着震惊、疑惑。
锦婳虽然心大，但脑袋瓜也灵光，她和萧琏同岁，他如果是阿娘的儿子，那她呢？
“儿子？你和萧凌居然有儿子？”萧澈狭眸轻眯，“你何时去过长安？！”
不等程婵衣回答，那群假和尚听到她与萧凌关系匪浅，直接围攻上来。他们落得这般境地，总得找个出气口，当年领兵攻破北越都城的南越太子，就是出口气，他的妻儿，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风吹叶落，刀光剑影。
仅算围上来的假和尚就有约莫有二十人，呼喝起来声势震天，打斗更是凶悍彪猛，令人闻之丧胆。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染红了整块青石板。
这群假和尚身手不错，程婵衣短时间内想从他们手里讨到好并不容易，更何况她还得分心顾忌孩子。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地上已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和尚的尸体，雨水顺着程婵衣的发丝滴落在脸上，晕染开她脸颊上的血迹，握在手里的刀微微颤抖。
正在这时，守山门的人疾步跑来，嘴里高声喊道：“老大！有队兵马上山了！”
原本如深水般不见波澜的山林，忽然被腾腾的杀气激荡到整片山林几乎都震动了。
萧澈登高俯瞰，只见一列重甲兵马如潮水般涌上山道，马蹄似虎啸狼奔。
埋伏在寺庙附近的北越残部，预先布置了好几条绊马索，上来就拖倒马匹，在飞扬的尘土中一拥而上，将落马的官兵扑杀。
“杀！！！”
虞璟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枪，直奔冲在最前方的北越残部，枪尖横扫，救下几名落马的官兵。
后面的官兵跳出绊马索，没有刻意的列队布阵，策马奔至就打，先到先打，后到补刀。
这群北越残部虽是龙骧军出身，但连像样的兵器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更别说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千军万马’了。
这群官兵中，还有萧凌从长安带来的精锐，不论单兵战技还是群体配合都远胜于这群常年忙于逃窜，窝在山中苟延残喘的乌合之众。
官兵迅速填充这片山林，除了前头数百人在斩杀北越残部，其余兵马勒缰掠阵，齐齐拥着骑着墨黑骏马的萧凌。
前头那队精锐如饿狼噬羊般，转瞬间将北越残部杀得只剩数十人在顽抗。
北越残部中有一个光头和尚甚为骁悍，奋力劈杀出包围圈，然后嚎叫着朝萧凌冲去，似是打算临死一搏。
那光头和尚挥舞着一把巨形马刀奋力砍杀，人间凶器般连续撂倒了挡在前面的数名精锐。
萧凌左手一抬，制止打算继续上前抵挡的官兵，右手拔出挂在马上的长枪，然后纵马相迎。
光头和尚双目赤红，挥刀而来，萧凌手上一动，长枪朝前穿刺，那光头和尚连巨刀带胳膊应声而断。
听到外面浩大的声势，寺庙里的假和尚们再不敢耽误，齐齐上阵要将程婵衣和萧琏擒住。
有个假和尚趁着程婵衣对付其他人的空档，潜到程婵衣背后，要去抓萧琏。
“阿娘！”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