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我都知道了
日落西山，队伍入住驿站。
镖车需要时时刻刻有人看着，程婵衣从戌时守到亥时，才与老马交班，回房间歇息。
刚走进院子，她便敏锐发觉有人趴在二楼窗口，抬头看萧凌的瞬间，他撤回了小身板，窗口空无一人。
“……”这孩子怎么了？今日好奇怪，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说。
怀揣着这份疑惑，她敲响了萧凌的房门。
萧凌看到门外的人是她，眼神明显惊讶，“怎么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意味深长。
程婵衣跨进去，反手把门关上，神情认真道：“今日琏儿对我的态度怪怪的，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昨夜我们俩……”
萧凌走到桌案边继续处理公务，若无其事道：“父母恩爱是好事。”
“可他又不知道。”
萧凌的目光投过来，幽幽道：“那你想让他知道吗？”
程婵衣沉吟不语，知道又能如何，让他知道生母没葬身火海，在金陵城活得好好的，六年不曾去长安看过他一次，见到了也不告诉他身份，把他蒙在鼓里，琏儿能开心吗？
萧凌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勾了勾手，让她过去。
一手将她拉到腿上环抱住，嗓音温雅：“可还记得你刚诊出怀了琏儿时，我发的誓言？”
程婵衣仔细回想，脑海里浮出那句‘此生唯你一人，永无二志，若有违誓，不得善终’，心中不禁感慨，曾经的她一度以为萧凌喜欢她、敬重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经过这么多年，他还记得那句誓言，把她放在心上，始终如一。
这份感情，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赈灾过后，跟我回长安吧。”
程婵衣感知到萧凌的心意，知道这会儿再推拒，显得太过矫情，无论回到长安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愿意与他一起面对。
只是她在金陵城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镖局，不能没人管，还有锦婳，这孩子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她怕锦婳伤心。
至少得把一切处理妥当才行。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见她始终不作回应，萧凌以为她还要把他往外推，堂堂太子殿下，骨子里还是有傲气的，“孤还有公务处理，程大当家自便吧。”握起狼毫，重新写写画画。
“……”程婵衣抬手捏了捏萧凌的面颊，刻意没收力道。
“嘶～”萧凌凤眸半眯，“你干什么？”
这恃宠而骄的性子倒是没变，连储君的脸都敢掐。
“你让我喝了一壶般若酒，还闯我房间的事儿，我记着呢，回长安的事儿现在谈也太早了。”
萧凌眉梢轻挑，等她继续说下去。
“等赈灾完，再谈这事儿。”
说罢，不等萧凌跟她拉扯，起身往外走。
萧凌察觉到这两天萧琏情绪不对，问也问不出结果，就把锦婳叫去与萧琏同坐马车，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在一起还有话说，路上不至于太闷。
锦婳这孩子动若脱兔，不管是坐简陋的镖车还是华贵的马车，都能闹腾。一会儿好奇马车里的兽皮材质；一会儿打开案上的熏炉，玩够了就掀开帷幕调皮地喊‘阿娘’‘舅舅’‘马伯’，明明离得很远，得不到回应也很开心。
萧琏垂头，轻轻叹了口气。
“哥哥。”
锦婳把手里的花环戴在头上，笑容灿烂：“好看吗？阿娘给我做的。”
萧琏直勾勾地凝视花环，半天没做反应。锦婳上车时，他就注意到她手里的花环了，跟宝贝似的，掉片叶子都得难过一下。
“程姨对你很好吗？”
“当然好啦！阿娘虽然平时对我严厉，但是我知道她很爱我，我这次偷跑上船躲功课，阿娘也没怪我……”锦婳嘴上叭叭地讲，根本没注意萧琏愈渐失去光彩的眸子，失落的情绪愈来愈烈。
直到月上梢头，队伍抵达下一个驿站。
程婵衣来找锦婳，也想借机会与萧琏说说话。
“阿娘！”锦婳扑进温暖的怀抱，肉麻诉说着半日不见的思念。
程婵衣目光柔和，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瓜，朝萧琏询问：“小殿下肚子饿了吗？驿站里备了吃食，我们一起去？”
萧琏嘴巴微张，又焉下去，“我可以自己去。”
“……”程婵衣不明白萧琏的疏离从何而来，看着他独自往里走的背影，陷入忧愁沉思。
“阿娘。”锦婳晃了晃程婵衣的手，甜笑道：“婳婳饿了，我们进去吧。”
“嗯。”
程婵衣牵着锦婳进驿站。驿站庭院宽阔，种了许多花草，进入大堂，每张桌子上都安排了饭菜，大家赶了一天的路，吃饭都有些狼吞虎咽。
太子殿下和小太孙不在大堂吃饭，有专人给他们送到房间。
正巧程婵衣看见银砂端了份饭菜从厨房出来，走过去问：“这是送给小太孙的吃食？”
银砂点了点头，道：“小太孙这两日胃口不太好，殿下特地命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
“可以让我去送吗？”
程婵衣主动揽过送饭菜的活儿。
萧琏住在驿站二楼最右侧的房间。
程婵衣叩响房门，门从里打开，萧琏看见门外的程婵衣，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又黯淡下去，走到凳边坐下，“放这儿吧。”指了指桌案。
感受到房间里的安静，程婵衣怔怔眨了下眼，看向左手边正襟危坐的小大人，不太自在地问：“小殿下怎么一个人在屋里？”
他身边不是还有皇后娘娘派来伺候的内侍吗，怎么都不见了？
萧琏的肩背不自觉直了些，鼓起勇气，抿唇道：“不要叫我小殿下。”
程婵衣愣了下，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萧琏搭在膝头的手指拢紧，沉默两息，低声道：“为什么是你来送晚膳？”
程婵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沉静的面庞，慢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踟蹰道：“听银砂说你这两日胃口不太好……还有就是……我觉得你这两日对我疏远很多，可以告诉我缘由吗？”
萧凌抬起黑眸，稚嫩脸庞透着一丝强装镇定的紧张，“我都知道了。”
在程婵衣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道：“银砂姐姐认识你，璟叔也认识你，父亲对你的态度也很不一般，我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