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拖延时间
“启禀殿下，当时微臣与李公公奉旨去洛阳迎接太子妃，文家亲自把人送到洛阳…期间并无任何不合规矩之处。接亲队伍也是赶吉时进入长安城，路上也没有耽误过时间……”柳侍郎埋头答话。
他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突然把他留下，问起去年迎亲的事，暗自猜想会不会是殿下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譬如他因那枚玉佩，误会太子妃是假冒的事儿。
可这件事，太子妃明令过不许有人往外说，而且这事儿他的罪过最大，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他让护卫围了太子妃，他尚书的位置还没坐热就得歇课。
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瞒下来，太子殿下不问，他就不提。
下面的柳尚书心惊胆战回禀，高处端坐的太子的视线却转开了。
殿门从外开启，飞朝独自走进来，无声无息地站到边上，等太子殿下吩咐。
萧凌的目光在飞朝身上落下一瞬，又转向殿外，透过沉重的雕花木门，望向视线所不能及的某处角落。
“好了，柳大人不必惊慌，孤只是问问，没有要问责的意思。”萧凌揉着眉心，适时打断柳尚书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说了一大堆不痛不痒的官场话，就惦记着规矩和礼制，没一句有用。
柳尚书立刻闭了嘴。
刚才太子妃求见的消息通传进来时，柳尚书在殿里听得清楚，所以他就更不敢在太子面前说那件事儿了。
倒退半步，准备行告退礼。
却被叫住了：
“柳尚书可有听闻长安城中潜伏有北越贼子的事？”太子的语调漫不经心，像是突然兴起的闲聊。
“呃”，柳尚书愣了愣，他一个礼部尚书，又不是镇抚司或者刑部的官，也管不着这事儿啊，太子问他是几个意思？
柳尚书侧目看了眼边上的飞朝，想从他脸上窥探些‘讯息’。
可飞朝站在边上，神色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个字也没听见，突然变成了聋子、哑巴。
他哪儿敢说什么，殿下明显是拖延时间呗，一想到还在殿外静候的太子妃，正午日头愈发毒辣，飞朝真怕给人热出好歹来。
“……”
柳尚书抬袖擦了擦额角冷汗，脑子飞速运转：“回殿下，此事百官皆知，幸而殿下以雷霆手段，肃清城内的静檀神香，抓住了北越暗探，让北越荼毒我朝百姓的计划落空，有太子殿下在，剩下一些乌合之众，也就不成气候——”
“好了。”萧凌实在听不下去柳尚书的奉承之语了，“孤就是随便问问，柳尚书自便吧。”
柳尚书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恭谨行告退礼，“微臣告退！”
缭绕紫烟笼罩丹墀高处，萧凌大半面庞被隐藏在烟雾中，神色看不清楚。
默了良久，才开口：
“可有关于朱衣卫左使的消息传来？”
飞朝走到大殿中央，拱手回道：“回殿下，卑职让潜伏在北越的暗探查过了，这位左使身边确实有个叫卫风的少年，但这位左使行踪诡秘，几乎没人知道他是何模样。”
萧凌摩挲着玉镇纸，沉声道：“连是男是女都不知？”
飞朝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此人实在神秘，且许久不在北越露面……”抬眸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愈发阴沉的脸色，话锋一转，“但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位左使是男子！”
“为何？”
飞朝道：“回殿下，据暗探所知，朱衣卫里都是些男子，若这朱衣卫左使是女子，想必很难在北越出头；而且卫风这人身手不凡，性格又张狂不羁，寻常女子怕是很难压制他。”
萧凌兀自沉思着，指尖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拇指的玄鹰玉扳指。
一阵静默后，他起身走下丹墀，语气低沉地吩咐，“让太子妃进来吧。”
“是！”
飞朝忙不迭出门通传。
片刻后，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外步廊响起，雕花木门外响起的嗓音涩哑娇弱：
“臣妾给殿下请安。”
语气与往日截然不同，客套又疏离，萧凌的心往下一坠，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蓦然停了脚步，不自觉地转过身去，视线望向门边。
内侍推开一侧的门，挺着孕肚的程婵衣在门口端庄行拜礼，就像故意赌气，她在私下从不与萧凌拘礼，可今日态度却淡漠到了极致。
萧凌定定望着太子妃，远远看她仿若山谷清涧自然长成的一枝青竹，风姿卓然，清冷佳人。
“进来吧。”
程婵衣一脸淡然走进大殿，只是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因孕肚不便，皓白的手腕伸出去，吃力地撑了下门框。
走得越近，她脸上浮起的薄汗和红晕，落在萧凌眼里越发清晰，具有压迫感的高大身影从大殿深处缓缓走来，笼罩了她的前方。
她垂头道：“母后让小厨房做了几道殿下爱吃的菜，臣妾给您送来了。”
若非许皇后的吩咐，她近期是不打算来明德殿，她知道萧凌在怀疑她，在他跟前晃悠，可不算什么好事。况且上回在宝华寺，她明知卫风的出现会引人猜忌，却没有替自己辩解，所以一连几个月，他都借公务躲着她。
今日被冷落在殿外，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殿外的帘子虽然放下了，但哪里挡得住夏日的炎热，在步廊里站了一会儿，闷热的空气裹挟着她，只觉呼吸越来越重，头越来越昏，这会儿看萧凌都有些重影。
萧凌负手立在三步距离外，黑黝黝的眸光盯着殿内背光站着的清丽身影。
往日太子妃的衣裳都以淡色为主，偶尔因筵席穿些艳丽的颜色，都会让人眼前一亮，今日太子妃一袭端庄典雅的正朱色裙衫,云髻高盘，衬得人更加俏丽。
萧凌打量她右手撑在腰后，思忖着，太子妃的肚子比上回见时大了些，听闻孕妇的腰承受腹中孩子的重量会很累，撑腰走路可以减轻腰部的负担。
“进偏殿歇一会儿吧。”
程婵衣鼻息间深呼一口气，语气淡漠：“不必了，殿下还有公务要忙，臣妾不敢叨扰，既然菜已送到，就先回去了。”
见她低头要行拜礼，萧凌抬手想拦。
手才刚伸出去，那枝山涧青竹便直直扑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