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清晨的薄雾中，负责巡视县学附近街面的捕快伸了个懒腰，拿着街边小贩孝敬的早食，倚靠在路面商铺的门板上咬了一口。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仔细看着前方弥漫的雾气中有一些隐隐绰绰的影子，正待往前走几步看个仔细，就看到从雾中走出来很多人，站在前排的有一个白头发的老头，他在仔细一瞧 ，里面有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他参与包围县学时，见到过的齐先生。在他们身后全是年轻的面孔，手里拿着一些小旗帜。他立刻感觉到不对，吹响了手中的竹哨，凄厉的哨音惊醒了这个古老县城。

    当县学的游行队伍抵达县衙时，捕快和衙役们已经在县衙门口严阵以待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水火棍，紧张的望着走来的人群。在县学队伍后面则尾随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群，人流汇聚在一起，顿时把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的有个先生，大声呐喊：“朝无正臣，上有奸逆！还我校友，惩治国贼！”游行队伍立刻发出整齐的呼应：“朝无正臣，上有奸逆！还我校友，惩治国贼！”年轻的学子们手中挥舞着小旗帜，上面写着“清君侧”“尊圣学”等等口号，一时间山呼海啸，气氛颇为惊人，还有学子走出队列，给围观的群众散发传单。乐观悲赫然也出现在其中，他认真的给街坊们一张一张递过去传单，口中说着：“奸相议和，丧权辱国 ！潜龙县衙，助纣为虐！详见小报~”

    这批传单是乐观悲连夜带人印制的，他们一刻都来没休息，就参与了这场县学大游行——为了这场大游行，县学连夜发动学子，先生们在各院展开了激昂澎湃的演讲，让学子们群情激愤，一大早就在先生们的带领下，发动了这场大游行！

    这场面别说胡知县，郡丞王士方有生之年也未曾见过，两个人在县衙大堂中愁眉不展——总不能让捕快去把带头的督学大人给抓了吧，何况对方人多势众，要是激起民愤，那就更是收不了场了。好不容易混出去向城卫军求援的人，带回来城卫军贺统领的口信：“未见虎符，城卫军不得私自调动。”

    李士方气的大骂：“这个缩头乌龟，这个时候躲起来观望！回头我定要禀报郡守大人，好生收拾他！”可这破口大骂也解决不了此刻面对的危局。两个人战战兢兢了一天，好在黄昏之后，游行队伍就散去了。

    李士方赶往城卫军兵营，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只能派人连夜赶回上郡，去向郡守大人求援。

    胡知县则去拜会县城里的豪族仕绅，一来是劝他们不要让在县学中的族中子弟参与游行，二来也想请他们派出护卫家丁帮助县衙维护秩序。结果有的人称病不见；有的人虚与委蛇，打着哈哈。

    好在还有些平时私交还不错的人，客气的接待了胡知县。但是被胡知县逼的急了，有人直言不讳的发问：“请问知县大人，是督学大，还是知县大？”胡知县默然。对方接着说：“鄙人不敢得罪知县大人，也不敢得罪督学大人，还请知县大人体谅莫怪。”胡知县至此知道大势已去，地方这些豪族仕绅不支持自己，想必是看到如今县学闹出这么大动静，自己的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了。

    胡知县和李郡丞两个成为了今日潜龙县最失意的人，两个人都是空手而归，在当夜的辗转反侧中，等着天亮的到来。

    县学的大游行和新的一天如期来到，但是人数却多出了不少——因为有些县城里的人也参与了进来，大家一起喊着口号，把县衙房梁上的灰都震下来了。到了中午，县城里还有大户派人前来慰问，给人群送来了吃食和水，把气氛弄得更加高涨。都说文人不能惹，到了下午胡知县就深有感触了——有先生跑到县衙门口，当众朗诵自己的文章，文中不带脏字，却听得胡知县血压飙升。现场众人只觉听得浑身舒爽，鼓掌叫好，心想这县学的先生就是厉害，骂人都这么有文采。结果一个一个先生学子轮番登场，一展自己的才华，把躲在县衙里的二人是气的胸闷气短。本以为有了第一天的“经验”，没想到这第二天更难熬。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但是这次人群不走了，就在县衙门前点起了火把，就地铺了竹席等物。学子们就地讨论起了如何写出更好的战斗檄文，期待明天可以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有孩子们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发出快乐的笑声；张学正怕老大人身体吃不消，陪着回了县学，齐先生、彭先生等人则留守在原地；乐观悲则坐在先生们附近，听着先生们谈论如今的形势，这些朝堂上的大事其实他是不感兴趣的，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夜晚，他开始思念家，想念父母。

    游行的第三天，游行规模越来越浩大。胡知县眼见形势如此，又迟迟未见上郡派人来支援，加上整个县衙被围困三日，食物已经告急，人心涣散，他决定议和。李士方没有出言反对，选择在客房里闭门不出。胡知县和张学正双方在县衙大堂相见，双方很快达成一致，约定黄昏时分，由胡知县亲自释放被关押的学子，县学结束游行抗议。

    眼见事情即将得到圆满结束，但是就在下午时分，江中郡的郡守叶清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潜龙县！他首先去了城卫军军营，出示了虎符，罢免了贺统领的职务，让城卫军的朱副统领接替，让其带着城卫军人马随自己一同赶往县衙。

    叶郡守赶到现场后，并未与督学相见，而是让人开始清场，自己则直接进了县衙。郡守的人马和游行队伍展开了推搡拉锯，但是好在都比较克制，没有发生大的冲突，最终双方在县衙门前各占据一半地方，展开了对峙。

    目睹这一切的王督学，露出凝重的表情对张学正说道：”青松，如今在明面上的棋手们都亲自下场做棋子了，胜负看来就在今朝。事关国运，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为陛下、为圣学、为心中抱负，打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